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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乾隆也吓呆了，这情形和当晚自己见到的现场一模一样，怎能叫人不信？他怔怔地望着黑魅魅大小宫阙，只觉得阴森森冷嗖嗖的……不知过了多久，才透过一口气，问道：&ldo;后来呢？&rdo;

&ldo;引娣刺了先帝一刀，看先帝苦苦挣扎，也吓得退到了案前。直盯盯看着先帝，先帝前胸带着刀，踉踉跄跄不肯倒下，吃力地问：&lso;你……你告诉朕，为什么？‐‐朕既爱你，死……死而无怨……&rso;引娣说：&lso;我见着了我娘……我娘什么都告诉了我……&rso;

&lso;你娘！你娘是谁？她都说了……什么？&rso;

&lso;我娘是小福！十四爷是我亲叔叔，你是我的亲爹！&rso;

雍正爷象被雷击了一样，他不再踉跄，两眼睁得圆圆的，死死地盯着引娣，原地兜了个圈子，突然哈哈大笑，&lso;世上有这种事？这种事恰好摊给我胤祯？啊‐‐&rso;他忽地收住了笑，又问&lso;你娘呢？朕‐‐我要见……见她……哦……上火刑架的是你姨……我明白，明白了……&rso;引娣见他这样痛苦，惊得倒退了一步，黯然说&lso;娘听说我这事……也吃了药……死了……&rso;

&ldo;雍正爷的前胸向外渗着血，向案前走了几步，用手指蘸血写了几句话，就没再说话……退回床前，对引娣道：&lso;女儿，刀子一拔我就站不住了，好孩子，你得活下去……念你爹什么都蒙在鼓里，叫阿玛死得利索一点，他说着猛地拔出刀来，胸口立时血如泉涌……先帝把那把滴着血的刀摸在手里，断断续续说：&lso;来……快……你……冲这儿，再来一刀！&rso;

&ldo;引娣颤着手接了刀，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雍正爷，突然仰天惨笑一声，喊着&lso;老天……老天！你好狠‐‐&rso;她对准自己心窝，猛地扎了进去……&rdo;

那拉氏讲完了，她娇小的身体仿佛不胜其寒地瑟缩着、恐惧得将头偎在乾隆的怀抱里，颤声说道：&ldo;皇上，我怕……这紫禁城……这皇宫禁苑象是每一间房子里都有故事，都有鬼……说实话，一到夜里我就怕……跟你在一处我才略安心些。我也不全是妒忌，只盼着能多和你在一处，借你的福，压一压邪……&rdo;乾隆一直浸沉在这个可怕的故事里，这时才又把思绪拉回到现实，印证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那拉氏如描似绘的话，和当晚自己见到父亲惨死的情形竟那么合契‐‐他眉棱骨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扳起那拉氏的肩，暗中看着她苍白模糊的面孔，问道：&ldo;那个&lso;宫女&rso;是你吧？&rdo;那拉氏似乎一怔，低下了头，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ldo;是……&rdo;

&ldo;你要知道，传言这些事是要灭九族的。&rdo;乾隆紧皱着眉头，说道：&ldo;当时王大臣就议过，所有澹宁居太监宫女一律刺成哑巴，永远不许出宫。你不是笨人，怎么就敢传这样的话？&rdo;

&ldo;不不不！&rdo;那拉氏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ldo;我敢对天起誓，方才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往外露。外边现在的谣言比这还坏。我‐‐&rdo;她低下头啜泣道，&ldo;您知道，您说过我睡觉象个孩子，从来连梦话也不说的……&rdo;乾隆挽起她，紧盯着问道：&ldo;外边是怎么传谣言的？&rdo;那拉氏擦了一把泪水，说道：&ldo;有人说，先帝暴死那夜，只有……您在场，说爷和允礽一样，和引娣有&lso;那个&rso;，叫先帝撞见，气死了的‐‐我方才把真情讲出来，就为叫爷明白，有人给爷造谣。我心里知道爷清白。真要有一日叫我为爷去死，我是不会犹豫的！&rdo;

乾隆被她的情意深深感动了，但宫外这些恶意的谣言又使他惶惑不安：这个谣源是在哪里？是什么缘故制造这些谣言呢？他猛地想起杨名时莫名其妙的暴病，死前那些令人惊异的动作和表情，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ldo;皇上，皇上……&rdo;那拉氏轻轻扯了扯乾隆的衣角。说道：&ldo;夜露已经下来，请……进佛堂里吧。&rdo;&ldo;噢！&rdo;乾隆从忡怔中醒过来，阴冷地一笑，说道：&ldo;朕就不进去了。如今好多人都令人可疑！你和棠儿在一处斋戒守时吧，好好聊聊。朕要回养心殿去。&rdo;他笑着轻轻拧了一下那拉氏的脸蛋，&ldo;明天朕翻你的牌子！‐‐嗯？这回说了明处，往后棠儿进宫，就歇在你宫里罗！&rdo;那拉氏红了脸，要啐，又咽了回去。

乾隆回到养心殿，本想传旨命张廷玉进来，看了看自鸣钟，已过亥正，宫门早已下钥。想看奏折，无奈今夜意马心猿，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思量了一会子，叫过高无庸，问道：&ldo;你在夜里也常去慈宁宫的，平常老佛爷这阵子安歇了没有？&rdo;

&ldo;肯定没有！&rdo;高无庸笑道，&ldo;老佛爷精神健旺，就是没事也要烧子时香，看着香对香谱1，对完香谱才安歇。今儿传讯傅六爷大捷，又是浴佛日，方才奴才回来取阿胶和藏香，见十七老皇姑还过来看主子，想约主子去慈宁宫抹纸牌，这会子保准还没有散，不是打纸牌，就是和太妃、公主格格们说古记儿呢！&rdo;乾隆道：&ldo;朕今儿个也有点走魔入火。走，去瞧瞧！&rdo;高无庸忙道：&ldo;皇上既要过去，容奴才先走一步儿去禀老佛爷！&rdo;

乾隆一边命人带一件大髦，一边笑说：&ldo;儿子见娘，禀报什么？我们这就走吧。&rdo;

1；日时有印制的《香谱》：根据得焚烧的形状，占卜吉凶。

太后果然在抹纸牌，不过气氛没有乾隆想象的那样热闹快活。她坐在大炕前的瓷墩上，对面是皇后。太后两侧是两个老皇姑四格格和十七格格都是老寡妇，一本正经地握着纸牌。十七格格身后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穿着五爪行龙四团龙褂，前后是巨龙，两肩是行龙，头上戴着镂金二层红宝石朝冠，颤巍巍拿着七颗东珠，见乾隆进来，默不言声便跪了下去。

&ldo;母亲高兴。&rdo;乾隆笑嘻嘻过来，给太后打个千儿请了安，起身说道：&ldo;儿子今晚走了困，想过来陪母亲说说话‐‐这是七姐嘛，跪着做什么？一家人嘛，这会子闹这规矩，还穿着礼服！忘了小时候斗蟋蟀玩儿，我输了，七姐刮我鼻子刮得好疼呢！&rdo;七格格听乾隆说起这个，脸上绽出一丝笑容，也笑着说：&ldo;主子只记得我的坏处！一个荔枝您吃肉我咬核儿的事就忘了？&rdo;说得乾隆哈哈大笑。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太后一边出牌，一边对七格格道：&ldo;你看看，寻人说个话儿，可解解闷儿，心里就好过些吧？别总闷在屋里死想事儿！你一大群姐妹，有投缘的，常走动走动，听个戏啦，拉个古记儿啦什么的，日子也就打发出去了。&rdo;乾隆忖度着，料是姐姐思念跟张广泗在四川军中效力的儿子，便笑道：&ldo;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额驸没军功，文职又没有中个进士，所以只能当个光禄寺的寺卿。兄弟叫外甥出去，也是给您挣体面的意思。现放着十七姑就是个例，先头叫莫格罗出征，十七姑也是满不情愿。如今怎么样？福建提督！建牙开府封疆大吏，走哪里八面威风！就如老佛爷说的，您闷了，就四处走走，和人说话，实在想儿子了，就捎个信儿叫他请假回来住个十天半月也不是什么难事。将来熬出头来，您也就尝到甜滋味了。大清有制度，没有军功不能封爵任职，兄弟是皇上也不能越了这个礼儿，总不能当昏君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