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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第1页）

&ldo;是，妈妈！&rdo;史成一躬身，嘻嘻问道：&ldo;前几回都是堕胎，怎么这回保胎？&rdo;

&ldo;这次我要保胎。&rdo;曹鸨儿面色有些忧郁，目光中多少带着迷惘，&ldo;不但我，赛金莲也有了他的，也要保……这是教令‐‐再说，我当鸨儿也当烦了，到老想吃碗体面饭。&rdo;史成叹息一声，说道：&ldo;咱们的&lso;教令&rso;是太多了，除了上清观，还有&lso;一枝花&rso;，又都不照面‐‐还有青红帮‐‐谁都能欺侮我们一下，这活计真不是人干的。&rdo;曹鸨儿冷笑道：&ldo;不听人说笑贫不笑娼？老娘也不是好欺负的，好便好，不好我遣散了这座楼，这种钱我也挣足了够用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谁能找到我？记住，不管是易瑛的人还是别门别派的来找，你只管应酬，叫苦，就说没钱办不成事。要能再掏他们三两万银子，我分给咱们众人，都远走高飞！&rdo;说着便听钱度上楼的脚步声，曹鸨儿叫史成退下，笑着起身相迎，问道：&ldo;钱爷，他们有什么要紧信？&rdo;

&ldo;皇上叫傅相给我写信，叫我即刻到热河见驾述职。&rdo;钱度颓然落座，眼神中带着慌张和怅惘，用粗重的声气说道，&ldo;看来是再也不能往后拖了，这违旨的罪承当不起啊！&rdo;

曹鸨儿听了低头不语，半晌，抽抽嗒嗒向隅而泣，掏出撒花绢子只是拭泪。钱度勉强笑道：&ldo;你这是何必。几个月我就又回来了。你要愿意呢就跟我去云南，把这里的摊子散了它。你不想去，我这次进京见着张中堂、傅六爷说说，他们一句话，我就能调到金陵来当南京道。我也舍不得你呀！&rdo;说着便抚摸曹氏肩头，曹氏脸一偏又转过身去，如诉如泣说道：&ldo;我不是生你的气，是自叹命苦……我打六岁就进了这火坑，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儿？老鸨儿养活我，也打我骂我叫我接客；我当了老鸨儿，也打骂下头。不接客，在这行院行里能站得住脚么？十六岁上我就留心，想找个好人家早早从良……可来这院子里的有几个是好的？有良心的，没有钱赎我，有钱的又没良心，谁敢靠他？好容易自己也熬成个鸨儿，能自主了，人却老了，更不敢想从良嫁人。说句至诚话，我二十四岁当上这里的&lso;妈妈&rso;，就再也没叫男人沾我的身子。左审右看，就是你钱爷……是个靠得住的人，你人的模样平常，却聪明能干，待人良善……可偏又是个做官的！如今委身给你，我真是什么都舍得，可又怕你将来扔了我。如今，我已有了你的骨血，小四十的人了，你可叫我怎么着？钱爷……&rdo;她的泪水走珠般滚落下来，扑身入怀说道：&ldo;你得给我做主！还有那个金莲……也有了……你亲眼见我们这些日子不接客，还不为了你得个儿子？你是个男人，给我们撂句话，现在堕胎也来得及……&rdo;话未说完，那个叫赛金莲的女子已闯了进来，一语不发，坐下就陪泪。

&ldo;这么着，你们别哭，一哭我心就乱了。&rdo;钱度本就心烦意乱，被这一声声娇啼更弄得六神不宁，思量了一阵，下了决心，&ldo;我这会子去见见道尔吉，先从藩库拆兑一万银子。我虽管着铜山，其实不是邓通，钱都是皇上的。这些年倒是当师爷时攒有不到两万银子，腾挪一下，先照顾你们这头。你们两个跟着我从良，其余的人一概不留，全部遣散回去，把这楼卖了，在南京买处宅子住下。我进京回来，带你们回家乡去拜拜祠堂，就正而八经是我钱家的人了。这么着可成？&rdo;说着便取出一张两千两的庄票递给曹鸨儿，笑道：&ldo;前头去了的芸芸给了一千五百两，这两千留着你们置些行头。我每年五千两的俸，又是干净官儿，只有这些了。要是从良，就得有个过日子的心。还像原来那样花销，我就养活不住你们了。&rdo;曹鸨儿二人推让了半日，只接了五百两，那钱度自然感慨，匆匆离了凤彩楼。

钱度赶到总督衙门，立刻和尹继善的钱粮师爷接洽，又到藩司衙门向道尔吉交割差使，顺便又提及借款的事。钱度满以为这点区区小事，一提便成的，不料道尔吉竟皱起了眉头，叹着气道：&ldo;我俩的交情，另说一万，再多一点我也敢。但元长给我有手令，无论在宁过往官员，挪动库银一两都要经范时捷手批，连他自己也在内。我写了条子库里也要驳回，这里通省没人敢和元长打这个马虎眼儿。不好办呢！&rdo;钱度笑道：&ldo;老范那里还不好说？我这就去见他。&rdo;&ldo;你还不晓得老范啊。&rdo;道尔吉笑道：&ldo;那是尹继善的一把锁。你看他不修边幅嘻嘻哈哈，办起正经事半点也不含糊。他先头当顺天府尹，连先帝爷都顶过，又得老怡亲王赏识，地道一个铁头猢狲。别去惹他没趣，上回高国舅想借三千，说北京已经兑出，半个月就能还钱。你猜范时捷怎么说？‐‐&lso;兑来你再用吧！这钱都是从老百姓骨头里熬出来的油，给你还风流债？&rso;碰得高恒大红脸。你做什么要一万银子，这个数目他一听就恼了，还借给你？&rdo;钱度的脸红得像红布一样，支吾道：&ldo;有个亲戚要捐官，过去又有恩情，我不好推辞。&rdo;他顿了一下，突然灵机一动。说道：&ldo;这么着吧，不借公款了，我借德胜钱庄一万，请老道作个保人。如何？&rdo;道尔吉道：&ldo;这个使得。不过，我也是快离任的人了，有信儿从内廷传来，傅六爷要调我去跟岳东美老军门当副将，我只能保钱庄能寻着你，不然钱庄也不答应。&rdo;

&ldo;他们怕我跑了啊！跑了和尚跑不了庙。&rdo;钱度笑着起身，端了茶一饮而尽，&ldo;人都说蒙古人憨直，不藏心术，我看你精明得很呐！&rdo;道尔吉也笑着起身相送。钱度刚走出藩司衙门仪门，正在踌躇要不要去见尹继善，突然一乘四人抬官轿在石狮子旁停下。一个官员哈腰出来，只见他头戴蓝色明玻璃顶子，身着孔雀补服，雪白的马蹄袖里子向外翻着，一张白净面皮上嵌着黑豆似两只小眼睛，留着两绺蝌蚪胡子，走起路来脚如飘风又轻又快。钱度眼睛一亮，失口叫道：&ldo;这不是侍尧么？！&rdo;

李侍尧一怔，见是钱度，也是眼睛一亮，说道&ldo;老衡！怎么你还留在南京？邸报都出了，叫你进京述职，另行委任呢！&rdo;钱度道：&ldo;哪有另行委任的话？我见见皇上，还回云南去。&rdo;李侍尧笑道：&ldo;&lso;另行委任&rso;是我说的。我消息比你灵，你要去刑部当侍郎，和刘统勋一个锅里搅勺子了。&rdo;&ldo;刑部！&rdo;钱度顿时目瞪口呆，&ldo;从前放出的信儿，不是去户部嘛！&rdo;李侍尧嘻嘻笑道：&ldo;刑部是法司衙门，要论身分，比&lso;财神&rso;部还略强些。&rdo;

钱度无声透了一口气。李侍尧说得对，刑部国家政治机枢，要论名声身分，尊贵清严，确比户部好。但他一向是理财的，管钱用钱还是户部来得。守着个铜矿，位分自然不及侍郎，但经常调铜运钱，像曹鸨儿这点子事，只要含含糊糊透个口风，下司不言声就弥补了。思量一阵子，钱度蹙眉叹道：&ldo;怎么叫我去刑部？真不可思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