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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第1页）

尹继善诡谲地一笑，&ldo;这就是我与延清公的不同之处了。摘了顶子，过几天还还他们，叫来训斥一顿，再安慰凡句，真的是好样的，我还要抬举。既能洁身自好，又能教众人警惕自律，也不太扫他们的脸。我说到底是个一方神圣，不能维护下头，谁肯实心跟我作事办差？&rdo;

刘墉听这番话，心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这种实学，真比国子监祭酒在大学里召集诸生，讲&ldo;孝梯忠信礼义廉耻&rdo;说&ldo;知耻善莫大焉&rdo;、&ldo;利义不可兼得，吾宁舍利而取义&rdo;之类的道理要高明一万倍。思量着，听刘统勋苦笑道：&ldo;可谓用心良苦！以诈取直，近乎于诡谲不愧于正。可惜我刘统勋性子暴烈，不能东施效颦。墉儿，听听你尹世叔的话可以，也要好好想想，择其善者取为你用。不要邯郸学步，他这一套只适用于他尹元长。如今吏治败坏滤漫，没有人挺身出来雷厉风行、甘冒矢石的勇者，也是不成的。所以，高国舅、什么钱度，也许背后还有更大的黑幕，我们爷们努力把它掀翻了，看是怎样？你给我争口气！&rdo;说着一呛，顿时吭吭地咳嗽起来，刘墉便忙替他捶背，低声答道：&ldo;是。儿子听命！&rdo;

&ldo;我是真的服气你刘延清公。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泼天大勇。&rdo;尹继善看他父子俩这样情景，觉得甚是悲壮感人，撼得心里翻江倒海。竭力抑着自己冲波逆折澎湃激荡的心，尹继善勉强笑道：&ldo;我新回金陵，而且又要到甘陕督办军机，不能实地帮办案子。但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要我怎样个帮忙法？说吧。&rdo;

刘墉见父亲点头，从容说道：&ldo;圣驾八月初九抵达南京，尹大人料是已经知道。据派去卧底的人汇报，易瑛似乎没有谋刺的逆动。但各红阳教香堂堂主，在大湖船上聚议了三次；我们的细作到不了易瑛跟前，不知道议的什么事。只听堂主回来说，&lso;月亮十五不圆十六圆。今年要祭红阳老祖，无生老母，慈善人天欢喜，大大热闹一番&rso;。看样子，只是想趁皇上南巡，南京、苏杭扬州必然热闹欢庆，使劲搅闹一番，把&lso;盛世&rso;繁华的牌子给败坏了，让天下人瞧见白莲教的势力。元长公没回来，他们已经知道你复任两江总督，也有给您点颜色看的意思。&rdo;

&ldo;哼！&rdo;尹继善阴冷地一笑，说道：&ldo;我在广里接到兼任军机大臣的诏书，已经写信给这里各地驻军绿营，天罗地网等大鱼！可以先动手，一个号令下去，各地香堂连锅端掉它！&rdo;刘统勋道：&ldo;为护皇上安全体面，原该是这样。我已经屡次密奏请旨。但皇上三次密谕严旨不允‐‐元长，你可以看看。&rdo;说着起身，向书案前窸窸窣窣取钥匙&ldo;咔&rdo;地打开一个黄皮匣子，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递给尹继善。尹继善就灯下抽出来看，却是几封折子的联奏册子，一笔钟王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几十页，俱都写得一丝不苟。密报苏杭宁扬州各地教众活动情形，还有几份&ldo;清茶门教&rdo;和&ldo;混元教&rdo;在陕在晋与红阳教联络传教的往来，也都详述备细。连南京前些日子的龙卷风，与之随同而来的民谣儿歌，也略无阙漏。最上一篇《臣刘统勋跪奏请旨从速殄灭荡平易瑛教匪各地香堂事》下面赫然朱批：&ldo;尔可将此折予尹继善看。&rdo;

尹继善这才明白，看这个折子也不是刘统勋对自己的私谊，佩服地一笑点头，接着看时下面的字也是端楷：

如此措置，则易瑛又复闻风逃逸矣！前奏&ldo;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do;朕甚嘉勉。入教之徒虽众，多系糙莽无知暗昧愚氓之细民，披戴圣化，仰承德泽，享太平盛世，无苛捐暴敛之苦，岂皆有甘心从逆，弃身家性命从贼之理？今一网打尽，恐良莽无分尽遭池鱼之殃，焉副朕爱养元元之至意？朕甚不忍也。且车驾未行，江南已先大索，必先招致人心危惧、怀栗栗之心迎朕巡幸，朕即昏暗之君，亦忽忽不乐也。易瑛数度造反之渠寇，屡剿不获，实亦具过人之才，且朕与彼曾有一面之缘，甚愿再复一晤，看彼究是何等人物。尔与尹继善及刘墉，素号&ldo;能吏&rdo;，皆系朕之心膂。朕观江南民心，断不致视朕如桀纣而欲弑之，合当精细筹划，既不扰民，且利朕巡视民情观光治化，即小有不宜之虞，朕不罪汝等也。

尹继善看毕，将朱批交给刘墉，长透一口气，说道：&ldo;还是皇上高瞻远瞩啊！甫巡原为藻饰圣治，我们这头大张旗鼓各处捉人，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那还不如不来。我们只顾了皇上安全，忘了这个大局呢！&rdo;

&ldo;但这一来就又出了个大难题。因为据黄天霸的人所报，似是而非，实不敢确保无人谋刺皇上。&rdo;刘墉皱眉说道，&ldo;看旨意光景，皇上还要我们安排私晤&lso;一枝花&rso;，这也太‐‐&rdo;他想说&ldo;儿戏&rdo;，话到唇边觉得不妥，因笑道：&ldo;我是说跟听公案鼓儿同一样，也太匪夷所思了。&rdo;

其实尹继善和刘统勋也都在想这件事。他们谁也想象不出，乾隆怎么还曾与&ldo;一枝花&rdo;有过&ldo;一面之缘&rdo;，更难设想&ldo;再晤&rdo;是什么意思，又该怎么个&ldo;精细筹划&rdo;法。

&ldo;皇上太爱微服私巡了。&rdo;不知静了多长时间，刘统勋长叹一声说道：&ldo;傅恒和我，还有坏事了的讷亲，不知谏过他多少次，请他&lso;垂衣裳治天下&rso;，口上说听谏，其实还是照旧。&rdo;尹继善绝顶聪明的人，想了想，虽不知就里，料知这位风流皇帝&ldo;一面之缘&rdo;背后，说不定就有什么&ldo;事&rdo;。因笑道：&ldo;天心不测么！就想破了脑袋我们依旧不明白。世兄，你其实握着这差使所有细务。我瞧你的。要我怎样出手帮忙，放句话出来。&rdo;

刘墉其实早就在绞尽脑汁&ldo;精细筹划&rdo;了。冥思苦索良久，说道：&ldo;回去还得和天霸他们商议一下。这种事，擎天保驾，他们比侍卫方便。此刻我能想到的有两条。一是钱‐‐打进教匪里的细作，要用钱通关节接近&lso;一技花&rso;‐‐我们化的刑部专用银项，收寄都不方便。&rdo;

&ldo;成！我给你出手谕，在海关厘金里随支随取，打个手条我们和刑部结帐。&rdo;

&ldo;用绿营兵三千，化整为零，从现在起就扮作老百姓，进城查看各楼堂店肆地理形势，尤其是灵谷寺、玄武湖、鸡鸣寺、清凉山、桃叶渡、夫子庙，到石头城，莫愁湖乃至长江渡口这些名胜之地，或有胜境可览的地处。绝不能张扬，又绝不能互不联络。规定了暗语口令，一个呼哨，至少能召集五十个人迅即响应。&rdo;

&ldo;成！这一条想得细。我明晨就安排。&rdo;

刘墉怔怔地透帘望着院外朦胧的夜色，目光好像要穿透重楼深宇似的，喃喃说道：&ldo;安全还是第一。平安欢喜第一……能不能安排&lso;再晤&rso;要缘随自然……&rdo;他忽然从恍惚中憬悟回来，提着神又道：&ldo;八月中秋城里热闹，金吾不禁。告示各乡，由缙绅里保族长带领入城观光，这都是些老头子，能约制了自己的乡民，设几处酒棚，年过六十的凭身份引子领一份礼，比如脯肉瓶酒之类，家人子弟都进城，老人断不肯叫子弟跟着人起哄胡闹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