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丝一百斤、黄丝五十斤、锦三十五匹、金锻十匹、二彩十八匹、五丝七丝八丝各二十五斥、天鹅绒三十丈、闪缎十八匹、领服二十领。马口铁七十八张、眼镜一百架、沉香三箱、麝香七十两、真珠英石五斥、蚺蛇胆十六瓶、端砚十八方……
甚么&ldo;波罗蜜&rdo;&ldo;玳瑁&rdo;&ldo;槟榔子&rdo;诸多名类列了整整一大张。福康安见葛逢春双手抖动,脸色苍白,那个小张不卑不亢的也不象个奴才,有点不摸首尾,遂笑道:&ldo;你先回去吧。我们再说几句,县老爷就回去了。&rdo;小张似乎有点不耐烦,也没说甚么,打个揖又扬长而去。
&ldo;你这个长随好无礼!&rdo;刘墉说道:&ldo;竟敢慢客!他是怎的了?&rdo;福康安也道:&ldo;我一看他就不是个东西!哪有这样和主子说话的奴才!&rdo;
二十二福康安逞威定家变聚金银临机暂组兵‐‐
葛逢春象被人灌了一口醋,咧嘴毗牙苦笑着摇摇头,把那张纸甩在桌上,长叹一声:&ldo;唉‐‐总归是奴才无能,约束不了下人!别看奴才在这里是太爷,出门前呼后拥,迎客满面笑容。背地里思量,只好一绳子吊他娘的去了!这日子不叫人过的……&rdo;说着眼一红,几欲堕泪,忙定住了,凄着声气说道:&ldo;本来想等进京引见,回府见了老爷诉这苦情,请相爷给我个主张,少主子来也是一样‐‐这样吧,这里把大事商量定,我回宅里敷衍一下。办完差使我给主子亮亮家丑!&rdo;他抬起头来,已是皆泪盈盈。
福康安猛地想起在庆荣酒店听的&ldo;葛太尊&rdo;家乱&ldo;端&rdo;一气的话,兴许人声噪杂,把&ldo;太爷&rdo;听误了。嚼着茶出了一会神,茶杯一墩说道:&ldo;这会子不说官话。我和崇如也是世交,你不妨简捷说说。谁知道你府里都养了些甚么王八蛋,还做生意,又对你这样!不管甚么事,爷替你担戴了‐‐崇如你说?&rdo;刘墉慡然说道:&ldo;那是自然!&rdo;
葛逢春离座,哆嗦着手给二人换茶,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小心坐回去颤声说道:&ldo;先说奴才的罪……奴才上任并没有带家眷。就是方才来的那个杀才,是原任葛太尊荐来的跟班,他是本地人,说奴才跟前没个女人侍候,端茶递水料理衣服鞋袜的男人不行。就叫他老婆进房侍候。那女人模样儿长得标致,嘴也甜,人也很泼辣。大前年热天洗澡,她来侍候,奴才不合一时,一时,鬼迷心窍,就……就……&rdo;福康安笑道:&ldo;别你妈的吱吱唔唔,你就睡了她了不是?他就凭这要挟你?&rdo;葛逢春摇头,说道:&ldo;起先也没甚么,他还说是他女人&lso;有福&rso;。后来枣庄西北又出了煤,这里梁家崔家宋家三家争那块荒地‐‐我对天发誓,事前没接过他们一文钱‐‐荒地无主当然我说了算,大约这张克家底下收了银子,一味说应该判给宋家。我欠着他的情,这事无可无不可,就依着他判了。事后我生日,宋家送了我二百四十两银子,我……也收了……后来皇上下旨要清理吏治,崔家梁家说宋家贩盐贩铜,和高国舅的案子又连到一处,在府里省里告我贪受贿赂。张克家拉了府里的汪师爷,又拉一群狐朋狗友上下替我打点,不但驳了崔梁两家,还给了我个&lso;公明秉正&rso;的考语。从此我就下不来贼船。他们几乎大小案子都要说人事,没有案子盼案子,打官司的越富越好‐‐老实说,我有这贼心没这贼胆。国法其实只是个虚幌子……我怕傅相爷的家法!临离家时傅相接见说,&lso;但听你有贪贿的事,没有活命这一说,送你全家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rso;因此我也和张克家约法,想发财别再指望打官司,你们做生意,打打我的招牌……防着再闹出事来,我把婆娘接来任上。谁知道他们没上没下,有恃无恐,连我夫人、上房里的丫头都……咳,说出来辱没祖宗,扫爷的脸……我但能在外头就不回家。一回家进门就头嗡嗡直响……&rdo;他说着已是潸然落泪,&ldo;这些话和谁说去?主子,您说,当个好人怎么这般的难……我又该怎么料理清白这身子……&rdo;
&ldo;别你娘的这付脓包势,你给我打起精神来!&rdo;福康安沉思一会,眼波一闪大笑道:&ldo;这事你早该写信回禀阿玛!不好意思,让吉保家的转禀我,我也不能叫我的奴才委屈戴着绿帽子当王八官儿!这事爷给你料理了。现在你听我说第二条,派你衙里得力的心腹,带我手谕去丰县,挑绿营精干兵士三百人,一律便衣,明晚酉时正赶到枣庄听我号令,营里的火枪鸟枪都带上,一要密二要快,误了我就行军法!&rdo;
&ldo;是!不过……三百人太少了吧?&rdo;
&ldo;不少,还有你这里衙门的人集起来有五百人,以有备打无备,依多胜少,打不赢我就该死了!&rdo;
刘墉没想到福康安这般雷厉风行说干就干。想说请调济南府军队策应,知会山东巡抚,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福康安象是回答他的疑问,端茶喝了一口,说道:&ldo;这一仗不难打,一是机密,二是迅雷不及掩耳,不能惊动别的衙门‐‐说不定他们自己就是贼!他们得了消息,蔡七也早逃了!小葛子,这边公所里有多少存银?&rdo;&ldo;有三万吧?还有一万多散碎的,装了箱去溶库银,还没有运走。&rdo;葛逢春迷惑地看着福康安,&ldo;爷要用,得给府里打个条子。&rdo;
&ldo;都留下,军用,回头由兵部和户部扯皮。现在谁也不告诉!&rdo;福康安顿了一下,又道:&ldo;要有一门炮那就更好了!&rdo;
&ldo;有的,爷!关帝庙门前就有一尊!&rdo;
&ldo;能打么?&rdo;
&ldo;能!那是前明唐王逃跑时丢下的。年年关帝生日,月月社会都放炮打彩儿的!&rdo;
福康安右拳击左掌,眼中异彩熠然一闪,孩子气地咧嘴一笑,郑重说道:&ldo;准备十八头健骡,叫衙役们扎一辆炮车,也是明晚酉时准备好!&rdo;
&ldo;爷,这个嘛……&rdo;葛逢春不安地嗫嚅道,&ldo;扎炮车要买木料、请木匠,衙门里头折腾,难免走风的,不如用煤车,有做得好的征三辆,用一备二,又省工又省力还不张扬‐‐一辆好煤车能拉五千斤,那炮上铸的字只有三千斤,松松快快就拉走了!&rdo;
福康安嘿嘿一笑,大大伸展了一下四肢,对葛逢春道:&ldo;叫你的人找一张地图来放这里。我到你家走一遭。带几个衙役一道儿去!‐‐崇如,你就留这里,把事由写个夹片记录。我去去就回,参酌着写出奏折,火急发给你家老爷子!&rdo;刘墉笑道:&ldo;他那家务忙甚么?这里十万火急,你去和奴才的奴才呕气!&rdo;
&ldo;不能修身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rdo;福康安道,&ldo;过一会姓张的再来催,你烦人不烦?人精子留下,富扬跟我来‐‐&rdo;说着就穿褂子,戴了顶瓜皮帽,又黑又粗的辫子向脑后一甩,说道:&ldo;咱们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