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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第1页）

&ldo;回皇上话，&rdo;纪昀忙趋前一步躬身说道，&ldo;皇上原有旨，着三车凌由理藩院领年俸一万八千两。此后给三部重新分封糙场牧地，他们上奏恳辞俸禄，皇上留中不发。事情搁置下来了，没有实领。&rdo;

乾隆&ldo;嗯&rdo;了一声，说道：&ldo;阿睦尔撤纳身处极险之地，辗转百战万里流徒奔谒朝廷，诚勇忠贞其志可嘉。朝廷欲定新疆，还要借重阿睦尔撒纳四部臣民，这就有了区分。赏‐‐&rdo;他顿了一顿，&ldo;阿睦尔撒纳食亲王双俸，现有护卫仪仗增加一倍，加赏豹尾枪四杆。&rdo;

食亲王双俸人称&ldo;双亲王&rdo;，有清以来得此恩赏的王爷已是极为罕见，虽说只是多出一万八千两银子，仪仗比寻常亲王加了几件名器法物，实惠不大，难得的却是这份体面，天恩雨露锦衣玉食的尊荣华贵！弘昼顿时啧啧称羡：&ldo;康熙朝的康亲王，雍正朝的怡亲王，那是多大的功劳辛苦，也没听见增加仪仗的！多咱儿我也出兵放马拼个血葫芦儿功勋情份，弄个双亲王荣耀荣耀……&rdo;见乾隆看自己，伸舌头扮个鬼脸儿一笑收住。阿睦尔撒纳激动得血脉贲张，&ldo;卟通&rdo;一声长跪在地，大声说道：&ldo;上天和佛祖为证，我阿睦尔撤纳，还有我牧场上的奴隶娃子，愿将一腔热血洒向天山南北，维护博格达汗庄严的法统！我如果有欺慢圣主的心，就让天上的雷霆就把我击成粉尘！&rdo;

电闪在云中疾走龙蛇，一闪过后紧接一声焦脆的雷声，飒飒的豪雨仿佛受了惊似的一顿，立刻又急骤地&ldo;砸&rdo;落下来，打得大片潦水密密麻麻都是雨脚水花。

&ldo;你是双亲王，你的儿子自然就是世子。&rdo;乾隆回头凝视着阿睦尔撒纳，说道：&ldo;有这份心胸志向，世世代代都是大清的股肱藩篱，世世代代都是西北台吉王之首。这一份荣耀非同小可，朕寄厚望于你！&rdo;

阿睦尔撤纳激动得浑身颤抖，声音也兴奋得有点走调儿：&ldo;万物之主博格达汗啊！辉特部忠勇的儿女永远铭记您赐与的恩荣……太阳也许有一天会熄灭它的火焰，月亮也许有一天会失去它的光明，天山南北的人民不会忘记大汗赐予的光荣！&rdo;乾隆听得频频含笑点头，他被这些话深深打动，眼睛里也闪着泪花，良久才说道：&ldo;弘昼带阿睦尔撒纳体仁阁休息，赐筵之后再回王府。明日再递牌子进来。&rdo;卜礼卜智卜信几个太监便忙张罗着备油衣油靴，指挥小苏拉太监背了二人出殿升轿而去。

乾隆望着雨地许久不作声，他似乎思虑很深，目光幽幽只是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回头问道：&ldo;阿桂，你看这个人怎么样？&rdo;

&ldo;奴才和他谈了两次，随赫德、策楞二人也几次和奴才谈。&rdo;阿桂字斟句酌说道，&ldo;单是&lso;听其言&rso;，阿睦尔撤纳并无可疑之处。但若&lso;观其行&rso;，他实在是在辉特连吃败仗，穷蹙无计才内归请命的。他在准部称汗，袭杀达什，胁迫其子讷默库归附自己，都没有依法请旨施行。达什有恩于他，忍于下手，可见他心狠手辣。如果是心向朝廷真心归附，那么五年前与讷默库、班珠尔辉特和硕特、杜伯尔特三部合并，就应该修表请封。直到在准部无立足之地，突围犯难来投。可见他原来的本心并非忠贞朝廷，乃是有求于朝廷……&rdo;他顿了一下，随赫德和策楞因为两次向乾隆奏陈阿睦尔撒纳是&ldo;jian雄&rdo;，大遭乾隆垢谇，被骂得狗血淋头。现在自己仍旧如是说，原本是预备着再遭申斥的，但乾隆却一声不言语，脸上不喜不怒，竟是个毫无表情静心聆听的光景。他胆子乍了乍，又道：&ldo;但据奴才见识，准葛尔诸部、和卓诸部内乱，只有阿睦尔撒讷率部来归，至少他心中尚有&lso;朝廷&rso;二字。和三车凌相比，三车凌已在乌里雅苏台安居，且从罗刹万里奔波，似属真心忠诚，说阿睦尔撒讷心口相应，奴才不敢深信‐‐因此，奴才以为，此人可用不可信任。&rdo;

&ldo;嗯……可用不可信……&rdo;乾隆重复了一句，自失地一笑，&ldo;你有胆量，而且事情说得明白。随赫德和策楞是两个莽夫，当着那许多朝臣大喊大叫他&lso;是个混蛋不可信&rso;，还怎么能&lso;用&rso;？准部和卓部之乱，局面也是&lso;可用&rso;的局面。与其让达瓦齐在西疆自立为王，何如这个阿睦尔撒讷为我所用？雍正九年为甚么我们打了败仗？和通泊之战六万江东弟子几乎片甲不回！就因为那时节他们内里上下一心，我军千里万里携粮带水奔袭，兵法上犯了大忌，&lso;必厥上将军&rso;！现在他们乱了，天山南北都乱了，三车凌来归，阿睦尔撒讷来归，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不能有一步失慎，更不能有一步走错，握准时机一举可以底定西疆，岂敢有一丝疏忽！朕原来准备了十一万人马远征的，有阿睦尔撒讷五千人，还有三车凌两千人马，他们不但地理气候适合，骁勇善战恐怕也比绿营兵有过之而无不足，有这先锋向导，朕看有五六万兵就够用了。以&lso;准&rso;制&lso;准&rso;，你们算算看，省了多少钱粮省了多少事！&rdo;

阿睦尔撒讷不可信而可用，三个辅政大臣识见相同。唯恐乾隆中计上当，他们原是抱定了&ldo;苦谏&rdo;的宗旨来的。乾隆这番话不但高屋建瓴目穷千里，而且审慎明晰细密周全，连和通泊战败失利原由以及眼下用兵时机方略都把握得巨细靡遗，许多事是他们寝食不安苦思焦虑都没有想到的，都被乾隆一语道破指明窍实，不但用不着&ldo;谏&rdo;，反而是自己茅塞顿开！三个人直盯盯看着乾隆，一时竟寻不出话来对答。乾隆见他们瞠目结舌，得意地一笑，说道：&ldo;阿桂是负责军事的，照这个章程拟出调兵方略来‐‐你们还有甚么想头，不妨直言陈奏。&rdo;

&ldo;万岁！&rdo;

三个大臣一齐匍伏跪了下来。阿桂泥首奏道：&ldo;主子庙算无遗，奴才们万万不能及一！奴才原来已经糙拟了调兵布置的折子，现在竟可一火焚之！就据主子方才旨意精心再作曲划，拟成章后主子御览批示施行！如此调度，傅恒金川的兵不必抽回，全力攻下金川也是指日可待的！&rdo;

&ldo;傅恒的兵撤回吧。万一不虞，结局便是一万。北路军以阿睦尔撒讷主掌先锋，西路军由满洲绿营汉军绿营为主；还要设预备策应一路，加上天山大营策应，才算万无一失。&rdo;乾隆吁了一口气，&ldo;你拟出来朕再看。就是此刻，棠儿和兆惠海兰察夫人正在劝说朵云，若能善罢，金川归伏，十几万军队七省老百姓可以休养生息，何必一定赶尽杀绝呢？&rdo;

休兵、养民、生息，这是谁都驳不倒的堂皇正大理由。纪昀暗地里透了一口气，&ldo;既有今日，何必当初&rdo;八个字竟无端冒了出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臣子不该想的，是一种有罪的念头，他轻咳一声，更低伏了头，却听乾隆说道：&ldo;那边体仁阁赐筵，阿桂去陪筵，刘统勋回去休息，纪昀留下，朕有事交待。&rdo;

&ldo;是！&rdo;纪昀伏首叩头，&ldo;臣‐‐遵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