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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第1页）

1肉竹：泛指音乐。

&ldo;乾隆皇帝万岁，万万岁！&rdo;

&ldo;皇太后老佛爷千岁，千千岁！&rdo;

大约从来没有从紫禁城正门出来观过礼，太后东眺西望，只见广袤的东西长安街面上人山人海跪在皇道两边，像大片倒伏了的麦田俯跪下去，听着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显得有点兴奋，孩子般地笑着，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手扶着挡栏叹道：&ldo;太监们整日说&lso;去了一趟内城&rso;，内城原来这么大！这么宽敞的！我老婆子今儿也算开了眼了！&rdo;因人众欢呼声浪太大，乾隆听不清母亲说什么话，俯身凑近了，听太后道：&ldo;……好开心！我比圣祖爷跟前的老太妃，还有先帝爷跟前的老姐妹们都有福。自打康熙六十年随先帝上过一回五凤楼，那个场面儿也不及这个的……皇帝，这是你给娘挣的体面！&rdo;

&ldo;是！&rdo;乾隆陪笑道，&ldo;这是您老洪福齐天，累世积德行善的果报……&rdo;说完，又直起身子招手。

太后含笑点头，四周瞭望着，又说了句什么，乾隆又俯身听。太后却道：&ldo;这些人都这么忠爱君恩，感沐皇化，该赏点什么才好。只是人太多了，怕……&rdo;&ldo;不干碍的。&rdo;乾隆笑道，&ldo;儿子叫阿桂去办。&rdo;说着转身下了车轸边的小梯子。阿桂骑着马就紧随在步辇后边，见乾隆招手，双腿一夹马肚子，几步赶了上来，垂鞭拱袖，听乾隆说道：&ldo;太后懿旨，要赏这些百姓。你来办。新制的乾隆制钱预备的有没有？&rdo;

&ldo;奴才遵旨，遵大后的懿旨！&rdo;阿桂笑着揖手，说道：&ldo;原来预备的到正阳门灯会上赏的，十万小串（一百文一小串）制钱。这里人都跪下了，好办‐‐不然要挤坏人的‐‐可这样到灯会散时候就没钱了，要不要叫礼部再提些钱来？&rdo;

乾隆笑着说道：&ldo;你瞧着办，总之要办得高兴，不要挤死了人。&rdo;说着转身拾级又上了舆顶方轸。阿桂便急招手，叫李侍尧和郭志强上来，说了太后懿旨的事。

两个人一听都愣住了：一条街两边人挤人人垛人，赏钱还不许挤死人，这怎么弄？李侍尧却是心思极清明，略一怔急急说道：&ldo;桂中堂，请车驾略慢一点走，老郭带顺天府的人两头封路，我这头传懿旨，叫顺天府的衙役编队领赏。人群不能乱，一乱非死人不可！&rdo;阿桂笑道：&ldo;你是个角色，皇上有便宜行事的旨。就这么办‐‐要规矩，不要乱‐‐这里的人分钱分到半夜了，外城人少这么多，警备也稍松和一点……&rdo;说着打马往前来寻王廉。王廉便命一百零八名随舆太监：&ldo;压着些步子，跟我后边慢走！&rdo;那舆辇顿时慢了下来，李侍尧远远见郭志强已到衙役群中布置，打马一跃，径至御辇前头，众目睽睽中从容下骑，先向御辇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才转身面向南方。一片热闹得开锅稀粥般的人群渐次安静下来，听李侍尧高声布达：

&ldo;奉皇上圣谕，遵皇太后老佛爷懿旨，今日皇辇前迎驾人等，皆我大清忠诚良实子民，无论男女老幼，皆有赏赉。着顺天府依次分发赏钱‐‐钦此！&rdo;

本来凝重的空气，仿佛又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缩了一下，又猛地膨胀开来。不知是谁带头声嘶力竭大叫一声&ldo;皇上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rdo;接着又是一静，随即便是山崩地裂价一片狂呼：&ldo;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千岁！&rdo;人们似乎一下子着了魔，全都晕了，醉了，疯了，跪在那里，有的捶胸挺身踢腿，有的抽羊角疯价激动得浑身哆嗦，喊得满嘴白沫，念佛的，叫天爷的，喊皇恩的，都是歇斯底里红头涨脸叫起来。

一片欢呼鼓腾的喧闹cháo啸之中，御辇缓缓行驶到正阳门北，这里是纪昀、于敏中领率百官迎驾。北面是呼声如浪如cháo阵阵涌来，百官群却是一片雍穆熙和之气。细细的鼓乐声中，畅音阁的供奉们在礼部司官指挥下曼声吟唱：

祥云丽九天，丹陛欢承圣母前。寿恺祝洪延，垂裕绵长纪万千。宝鼎袅香烟，双壁合，五珠联。雅乐叶官悬，恩泽音，福畴全。……彩仪导丹骈，韶咸乐奏八风宣。官花绕御篷，镂槛文墀展细旃。璆佩拜仪虔，慈颜煦，曼福骈。山呼遍九埏，元正月，万斯年……

群臣高呼拜跪中，乾隆扶着母亲含笑受礼，却也不再多说什么话，只吩咐&ldo;赏筵&rdo;，又躬身请道：&ldo;老佛爷，您还是乘轿上城，这箭楼也老高的。&rdo;太后笑道：&ldo;我能上去，不用轿。下头办事人都在这里，你甭照料我。&rdo;说着便登城。乾隆到底还是搀着母亲上了城，安置在围幕屏中歇坐了，才下城楼和臣子欢宴。一切仪礼席面都有规矩，也不必细述。

满城喧闹，锣鼓爆仗声中，天色暗了下去。雪花悄无声息地在晦色冥冥中散散荡荡飘落下来。正阳门箭楼内因要防风，所有窗洞都用毡封得严严实实，里头正楹大厅是太后和皇帝皇后的驻驾宴息处，中间围幕隔着，西边是贵妃、嫔御共处一室，东边隔起全用竹编屏凤，里头都是杂物，什么茶具器皿随用点心果品、应急药物之类，垛了有寻常房子来高。太监太医都在这边听支使。阿桂在外边平台上，和纪昀、于敏中三个人另搭一间席棚，这也就是临时的军机房了，负责一切灯市灯会提调事宜。里头尽自也生着大盆子炭火，只城上瞭高风大，向火的一面暖，背上重裘还是觉得纸一样薄。阿桂出去巡视一遭回来，见纪昀和于敏中一人手里捧着杯热茶，坐了个背对背，不禁笑道：&ldo;你们这弄的哪一出儿？反贴门神，不对脸儿么？&rdo;说着搓手烤火。

二人这才笑着转过身来，纪昀说道：&ldo;老于架子大，不和我这凡人说话，这么冷冰冰对坐着无味，不如转圈儿烤着暖和。&rdo;于敏中说道：&ldo;是你先转脸的，倒说我？‐‐外头雪下大了么？&rdo;

&ldo;雪不大，飘零儿丢星的，雪片子不小。&rdo;阿桂笑嘻嘻地提起炭盆子上偎着的水壶，也倒了一杯暖手，说道：&ldo;我方才出去看了看，下头灯都点起来了，倒显得城楼上头暗了些。又加了六十四盏灯，都挡在窗口处，没的看着一个一个黑洞，不好看相。&rdo;又笑道：&ldo;同是一场雪，冷暖味不同，喜乐各自别哟！二位向着火还叫冷，角楼旁边执戈挺戟，风地里站的兵怎么办？还有海兰察、兆惠怎么办？我小时就听人说笑，说皇帝、大臣、财主、讨饭的联诗。皇帝说&lso;大雪纷飞落地&rso;，大臣忙就跟上，&lso;这是皇家瑞气&rso;，财主捧手炉子喝暖酒，说&lso;下它三年何妨？&rso;那叫化子就骂财主&lso;放你妈的屁&rso;！&rdo;

二人听了哈哈大笑，纪昀笑道：&ldo;最后一句少了一个字。&rdo;阿桂道：&ldo;那就再加一个字一一&lso;放你妈的狗屁&rso;！&rdo;于敏中正要说话，见王廉走来，便道：&ldo;皇上叫进呢，咱们别放狗屁了。&rdo;说罢三人起身，联袂而入。

二十七‐‐

乾隆和皇太后就在迎门正中的暖幕中说笑，见他三人鱼贯而入，太后便笑了，说道：&ldo;办事人来了！叫他们免礼。里头暖和，只管坐着说话。&rdo;阿桂笑道：&ldo;奴才才打西边回来，只陪驾出城时见着老佛爷慈颜一面，无论如何要请个安的！&rdo;说着便行礼，于敏中、纪均便跟着跪拜。待太后笑呵呵叫起来赐坐，乾隆问道：&ldo;说是外头下雪了，妨碍不妨碍？人多不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