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再次消敛,那股哀伤而温暖的感情再次填满了她的心胸,脸上的狰狞神色也无声消退,变成微微黯淡的感伤神情……在这种心情中,她找到了自己不愿杀这个人的原因。
如果杀了他的话,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有人给她讲故事了……或许会有,但是她再也不可能有这一刻这种心情了。
她笑了两声,笑声中充满了悲凉的味道。
潘尼讲完了故事,灰姑娘穿上了玻璃鞋,与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贝利亚恍惚的目光渐渐凝聚,目光凶狠地盯上了这个男人,一股突兀的怒火让她浑身颤抖。
但是如此剧烈的愤怒,却没有勾起她心中的杀戮欲望。
她愤怒的原因,正是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很难狠得下心亲手杀死这个男人了。
“滚出去……”她低头深深呼吸了两口,愤怒的情绪驱动着她用低沉而干哑的声音呢喃着。
“您说什么?”潘尼没有听清,他是真没听清,贝利亚口中低沉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呢喃,传到他这里已经含混到了如同蚊子叫的地步。
“我说……给我滚出去!”突兀的暴怒掀起了剧烈的能量风暴,一阵强风将奥术学者的身体连着屁股下面的椅子一起吹飞出了贝利亚的大厅,这股急而不烈的风没有任何杀伤力,仿佛气流将阴魂男人轻飘飘地托了出去。
一阵饱含癫狂情绪的大笑在屋中暴发。
贝利亚感到异常地荒谬,她刚才竟然救了这个男人一命——在她几乎就要下定决心杀死他的前一刹那,居然先用一阵风把他吹了出去。
矛盾而混乱的情绪让她更加地癫狂,疯狂地驱动着灵能,砸烂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东西,大厅的桌椅陈设,乃至四壁铺设的深晶,都在混乱的灵能冲击下粉碎。
她坐在地上,注视着龟裂的天花板陷入茫然。
“不行,必须杀死他……不能继续下去了……”
贝利亚意识到,这个男人掌握了她的弱点,至少是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弱点……那就更要杀伐果决地结束他的生命。
“……怎么杀他?我该怎么杀他?我根本下不了手,下不了手……”
想起了刚才那一幕,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身躯蜷缩成了一团,脑子里全是那个阴魂男人讲故事的声音……而那些故事的内容,她基本上都没有记住…………在神庙前的地面上摔了个灰头土脸的巫师狼狈地站起身,幸亏阴魂城的居民大多数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否则他如此凄惨地模样,就要遭到不少人的围观。
遥望不过几十码开外的女选民住所,听到里面零散传出来的癫狂笑声,潘尼默默望天,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比欺骗亚莉克希亚更加卑鄙十倍的事情。
意识到了这一点,惭愧的心情也以十倍计地从心底冒了出来,很快他就开始替自己寻找借口。
他不得不这么做,这是为了拯救世界。
何况这个疯狂的女人本来就是他的仇人,坑了也就坑了……他寻找着各种理由开解着自己。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舒缓一下压抑的情绪,步行着离开神庙区,刚刚走出神庙大门,就感到有一双眼睛在侧面注视着他,他一扭头,看到一张不算太陌生的脸。
布雷纳斯。坦舒尔,一位见过几次的阴魂王子,寻找着潘。迪塞尔复仇的人,也是萨维安。奥托里斯的现任上司。
他盯视着潘尼,视线中包裹着浓浓的好奇:“真是不可思议,那个疯女人竟然没杀了你,奥托里斯。”
“一个人的姓格的形成,是有着其必然的原因的,大多数情况下,如同梅伊尔女士那种扭曲残暴的姓格,多半来自成长环境的冷酷。”潘尼并不介意对这位上司表现出一些不凡之处,因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被分配去教亚莉克希亚公主学历史,正是因为他在布雷纳斯的部门中很不受重视,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角色。
受重视的奥术师,大多数都投入到阴魂城正在进行的伟大计划中了,怎么会被发配去做教育公主这种无用之功?
潘尼能够知道,今天这位阴魂王子出现在这里,可能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也可能是凑巧路过,但无论怎么说,如果不是出现刚才那一幕,以萨维安。奥托里斯的分量,那是绝对不会被这位阴魂王子殿下正眼看上一眼的。
“虽然努力地促使自己去适应这种环境,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渐渐疯狂而冷酷,但实际上,对于世界的另一面的认知的缺少与陌生感,会让这一类人心灵的某处异常脆弱。”布雷纳斯听着潘尼的叙说,眉尖渐渐上扬:
“想要突破那层凶残和冷酷组成的外壳,直接叩击那一部分脆弱的部分,只需要一种简单的东西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