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摆明了睁眼说瞎话,张深的脾气整族无人不知。陶虹蠢些,没往心里去,说话也不过脑子:“大姐,我们也没说什么呀,可能是刚才聊天让张深听了去,可我那还不都是为了钟厉好。”
“哦?”张雯初摩擦了下指甲,漫不经心地问,“他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操心的?”
陶虹笑着摆手,口无遮拦:“我不是有个妹子吗,我觉得她人挺好的,样貌家世不差。钟厉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还是需要个女人照料,不然老了怎么行?”
“有个女人在身边,能帮衬家里,还能照顾照顾孩子们,也省的张深在外面,跑野了心,让人觉得缺些教养。”
听到这儿张深实在忍无可忍了,挣脱张明寻,直对着陶虹将压了一肚子的怒火宣泄:“你要是敢,你就尽管试试,反正我没教养,你看我会不会让她进这个门。”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只要我在这个家里一天,只要张家族谱还挂着我的名字,我看那个女人敢不要命的进张家大门!”他掷地有声放完话后,狠刮了一眼陶虹,“还有你,老实做好你的豪门夫人,别来掺和张家的事儿。”
一口一个张家,把外姓亲戚全部拦在了门外,陶虹脸色变了好几番,气得手直抖。
“闭嘴,长辈说话,有你作威作福的份吗?”张雯初瞪他一眼,分明说着狠话,语气却没有半点怒意,“给我滚上楼去。”
“瞧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陶虹被当着一家人的面,说得颜面尽失,捂着心口控诉,“我虽不姓张,可到底嫁进张家几十年,过门拜祠堂也算半个张家人了,我事事都是为家里着想,我难道还错了?!”
“瞧,这话说到点儿上了。”张雯初放声一笑,脸色瞬时冷下,“你都嫁进张家几十年了,竟然还敢耍这些心眼?还是早就忘了什么叫老实本分?”
“某些人嫁进高门几十年,真以为山鸡变成凤凰了。”张雯初批评得一点不留情面,声音微扬,“程眠知是张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是我张雯初唯一的弟媳,是张家唯一的主母,收起你们那些歪心思,记住什么主意该打,什么主意不该打!”
“张深什么性格,有没有教养,不需要你们来置喙。”张雯初轻蔑扫过大堂,冷冷道,“他今天就是把这宴会厅砸了,那也是砸得自家东西,是对是错该由姓张的定夺,而不是你们这些人来作威作福!”
两句话落下,一位身材健硕的男人走了过来,面色难看地扯了下陶虹,冷声道:“叫你少喝点酒,又说什么胡话呢,这不是在家!”
他是张钟厉的二哥,张易锋。
陶虹被吼得失了面子,挥开他:“我怎么说胡话了?我不是为了你弟好吗!”
“那可真是劳烦二嫂了,这么关切我。”张钟厉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步伐稳健地走进风暴中心,扫过被怒火烧红了眼睛的张深,转头说,“明寻,带你弟弟上楼。”
“小深,跟我上去。”张明寻使劲拽了两下。
张深梗着脖子不动,咬牙切齿:“张钟厉,你要是敢再娶,我不让你好过。”
“带他上去。”张钟厉带了几分怒意,一甩手露出那块染上岁月痕迹的手表。
刹那间,所有愤怒哀嚎找到了突破口,张深甩开禁锢的那双手,厉声道:“别碰我,我今天就要把话说清楚!”
“我母亲因你而死,你不自责,不内疚,连她的葬礼都没参加,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分明薄情至极,却还要在人前对着那块手表装出情深意切的样子。”怒火烧心,张深完全失了控制,当着满屋子的人完全不避讳。
“你不就是想让别人觉得,你张钟厉不是冷血无情的资本家,你有情有义,你用情至深,几十年过去仍然惦念发妻吗?你这副做派——真令我恶心!”
张钟厉闻言怒目圆睁,猛然举起手,就在巴掌要落下时,他停住了动作,在空中捏成拳头缓缓垂落身侧,耸了两下肩膀,颇为无力地说:“赶紧把他给我送楼上去。”
张明寻一刻也不敢耽误,连拖带拽地抓着弟弟上了二楼。楼上很安静,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他吐了口气,忍不住斥责:“你今天吃错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全家人都在,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我说的是事实。”张深面上恢复如常,声音却仍然固执冷硬,“你要是听不惯,就跟三年前一样,再骂我一次白眼狼,再骂我一次不明是非,我不会生气了。”
张明寻听得更是恼火,抱着胳膊在过道踱步,皮鞋底踏在实木地板的声音很清脆,却难掩发出动静之人的烦躁。
他来回走了圈,压下怒火,说:“是,当初我是没过心骂狠了,你记一辈子都行。”
“可你到底明不明白,我骂你是因为怕父亲责罚你。你难道还想挨顿家法吗?你还想被打的下不来床吗!”
第50章
家法。
张深从出生到现在,挨过的板子不下十次,可真正能称得上家法的,只有十三岁那年。他被打得皮开肉绽,双腿近乎残废,半个多月没下来床。
十几年过去,早就记不清当时身上有多疼,只记得有多失望。他撇开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不想出言伤兄长,用背抵着墙壁缓缓坐下,闷声说:“你走,我想自己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