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还算中听的回答,张深心情好了些,用炽热目光烧着他,生疏的邀约:“带我四处走走吧,谈谈今晚要拍的剧本。”
张深捏把手心的汗,向天承认,这一次交流剧本是以公谋私。只因如今立场,无论说什么黎醒都不会拒绝,哪怕交谈中问答涉及私密,也不必担忧失了分寸越了界,有问要如实相告,这是他们之间曾定的约。
他在借着最便利的关系,满足自己的私欲,一点登不上台面,聊慰己心的小伎俩而已。
黎醒果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是在城市街头,这一片被清了场,剧组正在搭建布置。俩人和组里说了一声写剧本,借着名义偷溜出剧组,绕到了附近的森林公园。
怕在路上被认出,黎醒出来的时候戴了墨镜口罩和渔夫帽,捂得严严实实,就露了几根发丝。他左右看了一圈,没什么人才松了口气,悄声说:“我拍戏的时候很少出剧组。”
“为什么?”张深不解,“不都说上班不摸鱼,天打雷劈吗?”
黎醒听乐了,抖着肩膀憋笑:“深哥写书的时候也这么做?”
“当然了。”张深觉得理所应当,“倘若交稿期限是一个月,那我要玩上十五天,休息够了才会动笔赶稿。”
像是听到了新鲜事,黎醒特别感兴趣,追问:“每本书都是这样写出来的?”
张深很少与人说起自己,除非完全信赖,值得推心置腹,否则能不开口绝不开口。他把黎醒搁在了心里,所以聊聊也无妨,坦诚道:“差不多,看过我的《失轨》没?”
黎醒缓缓点头,张深张扬一笑:“一个月稿期,我闭关了二十天不见人,最后十天写出来的。”
“十天?!”黎醒讶异脱口,完全没法想象这个概念。
天知道,《失轨》全本字数虽然才短短二十万,可字字泣血诛心,光看文字都如利物锥心,这样的作品,居然只花了十天就写出来了。
这是何等的创作天赋?
黎醒再一次感叹,人与人之间差距就是如此的明显,有的人生来便是这块料子,短短几天创作出别人一生写不出来的作品。
滋味难言,他喟叹:“您真的很厉害。”
张深倒不这么认为,一笑而过:“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不过写些自我批判。这种东西就是图个认可,能引起共鸣,那么你就成功了大半。”
“这么说《失轨》是深哥对自己的批判吗?”
张深没立马接话,一直走到公园中心湖了,也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指着平静湖面,不经意将话题转走,问:“今天要拍的戏,是小五第一次来北京吧?”
话题跳的黎醒一愣,半天才缓缓道来:“是啊,二零一二年的冬夜,赤身空手,揣着三千块钱,长途奔袭,来到北京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张深静静地听着,黎醒的声音有种魔力,分明一把悦耳青少音,可总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故事感,令人着迷。
两人往前走,在草坪上席地而坐,立春后天气没那么凉了,吹些风倒也不觉冻人。
黎醒手没闲,撅了个根草叼着,续说:“首都的火车站都比乡间繁华,那么大,站台八条轨道,人行路台比家乡的马路都宽。高楼梯台,候车厅人山人海,宽敞的一眼望不见头,是这辈子未见过的景象。”
“这是家国安宁的太平盛世,因安乐方繁华。”张深说。
黎醒说了句当然,撑着身体缓慢躺下,仰头看天:“这是小五第一次看到北京城的万家灯火。高楼错落有致,街灯排排相接,辉煌有序,璀璨亮眼,连死角都能分到一寸光。他当时震撼又错愕,心中止不住的感慨,啊,原来这就是首都。”
“然后呢?”张深催促。
“然后?”黎醒轻笑了声,“然后他就不知死活,闯入了这座城市,抱着满心幻想,以为能在这座没有漆黑暗角的城市中,闯出一番天地。”
这是所有青少年的通病,带着满腔热血,无知无畏地前往大城市里闯荡,可大多数人最终收获的不过是认清现实。
张深还是很想知道,是什么促使小五鼓起勇气,让他就这么形单影只,不惧艰险的孤身前往北京。
他猜黎醒不会说,换了个方向问:“结果呢?”
“结果嘛。”黎醒拍了拍手,神秘一笑,“今天拍不到结果,深哥还是先想想今天的剧情怎么写吧。”
终于明白追更的感觉了,张深懊恼咬牙,失了风度怒斥:“混账东西。”
第43章
从公园待了半个下午,回去抱着电脑倒腾俩点,总算把今天拍的剧本写了出来。
晚上八点多钟,电影正式开拍,张深还是坐在老地方,像往常一样看向摄影机,一切照旧,似乎从不曾改变。
当镜头开始转动,小五的身影映入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映入张深的心底,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过去不复存在,早就变了。
从隐没角落的乡镇到辉煌庄严的都城,小五早就不再是那个满身叛逆桀骜的少年了。浴火再生,他心怀抱负,毅然决然迈出生活十余年的方寸之地。
第一场拍的不算久,三个多小时拍完了整场,从小五初入北京,对这个未知的繁华大都市产生了敬佩,到迷茫褪去,坚定了要留在北京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