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拿走那个洋娃娃,”艾丽西娅·库姆说,“把她还给我。”
那个孩子看着她。她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八岁左右,有点儿斜视,脸上露出挑衅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把她给你?”她问,“把她从窗户那儿扔出来的人是你,我看见了。如果你把她扔出窗外,那么说明你不要她了,所以她现在是我的了。”
“我会再给你买个洋娃娃,”艾丽西娅发狂地说,“我们去玩具店,去哪家都行,只要你喜欢。我会给你买一个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洋娃娃。但是请把这个还给我。”
“不行。”小女孩说。
她用双臂紧紧环抱住那个天鹅绒洋娃娃。
“你一定要把她还给我们,”希比尔说,“她不是你的。”
她伸手要从那个孩子的手里拿回洋娃娃,小女孩急得跺了一下她的脚,转过身,向她们大喊大叫。
“不行!不行!不行!她就是我的。我爱她。你们不爱她。你们讨厌她。如果你们不讨厌她,就不会把她扔出去。我爱她,我告诉你们,那就是她想要的。她想要被人爱。”
然后,没等那两个老女人决定躲开车辆,跟上去,那个孩子,像鳗鱼一样,迅速地躲过一辆辆车,穿过街道,沿着小巷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了。”艾丽西娅说。
“她说那个洋娃娃想被人爱。”希比尔说。
“也许,”艾丽西娅说,“也许她一直想要的就是……被人爱……”
在伦敦的车流中,两个受惊的女人面面相觑。
神秘的镜子
我无法对这件事做出解释,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发生。反正它就那样发生了。
我有时候依然想,如果当时我注意到那个重要的细节,那个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的细节,那么事情会如何发展。如果我注意到了,那么,我们三人的命运轨迹会被完全改写。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很可怕的想法。
故事的开始,要追溯到一九一四年的夏天——一战前夕,那时我与尼尔·卡斯雷克来到巴吉沃西。尼尔,差不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认识他的弟弟艾伦,但不是很熟。而他们的妹妹西尔维亚,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比艾伦小两岁,比尼尔小三岁。我们一起上学时,有两次,我打算跟尼尔在巴吉沃西度过一段假期,但均被一些事情打乱了计划。所以,当我第一次到尼尔和艾伦家时,已经是二十三岁那年了。
我们一大帮人要在那儿相聚。尼尔的妹妹西尔维亚刚刚跟一个叫查尔斯·克劳利的家伙订了婚。尼尔说,他比她大很多,但是个完全正派的小伙子,非常富有。
我记得,我们到达的时间大约在晚上七点。每个人都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准备参加晚宴。尼尔带我去了我的房间。巴吉沃西是座充满魅力的老宅子,格局略显凌乱。在过去的三百年中,房子被随意地装修,现在到处都是上上下下的小台阶,还有料想不到的楼梯间。在这种房子里,很容易就会迷路。我记得尼尔答应我,他会在参加晚宴的路上来接我。想到要和他的家人见第一次面,我有点儿害羞。我还记得我笑着说过,这是那种在走廊里会遇到鬼的房子,他漫不经心地说,人们确实说这个地方闹过鬼,但是没有人亲眼见过,他甚至不知道,鬼应该长什么样儿。
之后他急匆匆地离开了,我开始埋头翻我的行李箱,找晚上要穿的衣服。卡斯雷克家族并不富有;他们一直住在老房子里,但里面没有仆人帮你拎行李,或者侍候你。
那时,我正好在系领带。我站在镜子前,可以看见我的脸和肩膀,后面是房间的墙——一面很普通的墙,中间正好有一扇门——就在我终于打好领带时,我注意到那扇门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转过身——我想那应该是人的自然反应;可不知为什么,我没有转身。我只是看着那扇门缓缓打开,看见了门里面的房间。
那是一个卧室——比我的要大——里面有两张床,突然,我屏住了呼吸。
因为一个女孩正在一个床脚旁,被一双男人的手掐住了脖子,那个男人慢慢地迫使她向后退,紧掐她的脖子,女孩就这样渐渐窒息而死。
绝对不是我眼花了,我看得十分清楚。发生的事情就是谋杀。
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女孩的脸和她的金发,美丽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恐惧,正慢慢地充血。至于那个男人,我能看见他的后背,他的手,还有一条疤痕,从左脸一直延伸到脖子。这些讲起来要花一些时间,但实际上我只目瞪口呆了片刻,就马上转身,想要营救女孩……
然而在我身后的墙上,也就是镜子反射的墙上,只有一个维多利亚式的红木衣柜。没有门开着——也没有暴力的场面。我又转身看镜子,镜子里只能看见那个衣柜……
我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我又冲到房间的另一头,试图把衣柜往前拉,此时,尼尔从走廊的另外一扇门进来,问我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我突然问他衣柜后面有没有门的时候,他一定认为我有点儿神志不清。他说,是的,那里有一扇门,通向相邻的房间。我问他那个房间里是否有人住,他说是姓奥德姆的人住着——奥德姆上校和他妻子。我又问他奥德姆太太是不是一头金发,他毫无感情回答说是黑发,这时,我开始意识到我可能在干蠢事。我让自己镇定下来,做了一些蹩脚的解释,然后我们便一起下了楼。我告诉自己,我一定是产生了某种幻觉。我感到相当难为情,觉得自己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