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发觉她压根儿就没拿自个儿当他的人,姜家养着她,她觉得天经地义再自然不过,换成是他,就成了他纵着她铺张讲究了。
“什么叫纵着你?我娶你进府又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你先时在姜家怎么过的日子,到了我这儿照旧便是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味儿,皱眉又问,“是不是换成崔九,你便不觉得迁就了?”
姜韫掀起眼皮子,定定瞧着他,好像忽然明白他为何会对崔九耿耿于怀。
士庶如天隔,他一路攀上来,定然遭受过数不尽的冷眼和鄙夷。
那些嘲笑他出身的世家子又有几个有他的本事和能耐呢?
在她眼里,连崔九都尚不能望其项背。
“侯爷真真是奇怪,我让你不必迁就我,又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你不提,我都要忘了崔九这号人了,偏你屡屡提起。难不成真要我换做是崔九的夫人,侯爷便开怀了?”姜韫睨着他,淡声道。
沈煜脸色一僵。
“你分明瞧不上他,那么在意他作甚。凭他在翰林院那点俸禄还养不起我呢。”
姜韫改换策略,先哄着他再说。
凭她的嫁妆便能锦衣玉食吃喝不愁一辈子了,又哪里需要男人来养?
她抬眼不动声色地瞧他,发觉强悍如沈煜,心底竟然也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卑微。
也因此当年她随口一句“雍和的日出令人神往”,叫他放在心里记了那么些年。
沈煜脸色缓和了些,不再提崔九那茬儿,转头接过侍从端上来的热羹汤,递给她:“你尝尝这个。”
姜韫接过来,低头尝了一口。
“你离京这几月都瘦了,合胃口便多进一些。”他又道。
她垂着眼睫轻“嗯”了一声。
沈煜便在一旁坐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直至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那碗羹汤。
像怎么也看不腻似的。
姜韫任他打量,从早先成亲时的不自在,到如今已然泰然自若了。
她暗自思忖,或许当年的少年将军还太年轻,面对那些锥心的嘲讽和嗤笑,尚不会如何回击,只好装成浑不在意的模样。而那日宫宴上她盛装打扮的样子定然美得夺目,婉转莺语地出言为他解围。
让他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臣。
哪怕后来他登高御极,无所畏惧了,在她面前,他仍愿意俯首称臣。
瓷碗见了底,姜韫抬起头,接过锦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唇,一侧头便对上沈煜的目光。
他目光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