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哥们就在邮电局里当着众人的面,抱着话筒就“我想你,我爱你”吼上一气,听到旁边的听众忍无可忍。
再后来,大约是电话费太贵,也大约是觉得这段天各一方的感情不现实,两人在一年后分手。
再真挚的爱情也经受不住时间和空间的分割。
人的命运真的要受到时代的影响。
直到九十年代初,各大邮局才在屋里搞了几个小电话亭。
今天是赶场,邮电局人多,又是来寄信寄包裹的,又是来打电话的,还有不少人来这里交流邮票。集邮热兴起,邮局成为建水县邮票交易中心,一时间竟有点水泄不通的味道。
孙朝阳怕唐大姐被挤着了,就护在她身边,也清晰地听到电话内容。
其实听听也无妨,反正八十年代大家都没有隐私概念。
唐大姐:“忠才,是我,唐建英。我想问问调动的事情,具体工作岗位的安排。上次您说我的岗位有点为难,估计是一线编辑岗。我考虑了几天,觉得我的能力不是太适合。我和我爱人讨论过,《科幻海洋》现在确实是国内一流的科幻小说杂志,但还有些地方需要改进。”
电话那头的忠才:“唐建英同志您说。”
唐大姐:“《科幻海洋》杂志的办刊思路我个人认为比较保守,还是在以往纯文学的路子里打转转。刊物里除了小说,还有评论文章,有散文,甚至还有诗歌。读者买咱们杂志,看的是故事,而不是接受所谓的精神洗礼,接受所谓的教育。如果要追求高雅的美学享受,为什么不去买《收获》买《人民文学》呢?即便是杂志刊登的科幻小说,也大多以短篇和小小说为主,体量和深度不够。”
那个叫忠才的估计是《科幻海洋》的上级机关领导:“您继续说下去,大胆说,不要有顾虑。”
唐大姐:“不客气说一句,这些科幻小说故事上并不太吸引人,不外是宇航员星际飞行,千篇一律,故事普通。还有抓住一个新的科学概念就弄一篇故事,看起来就好像是看儿童文学看童话。”
“我是《飞碟探索》副主编,这本杂志是纯粹的娱乐休闲类刊物,我知道读者喜欢什么。我个人认为,科幻海洋的风格要变一变,收一批故事性更强的稿子。如果上级信任我,我愿意挑起这个担子,为我国的科幻小说趟一条新路,为科幻小说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电话那头那个叫忠才的人:“确实,杂志办得不是太好,销量很低。而你主持的《飞碟探索》的成绩有口皆碑。改革开放,首先是改换思路,说说你的想法。”
唐大姐:“我想要一个栏目作为试验田,栏目的名字就叫新科幻,专门发表实验性质的科幻新锐之作。忠才,我不是问你要官,我只是想做点事情。总编主编什么的我可以不当,但请给我一次机会。我有信心把杂志做起来,也愿意给立军令状。”
大姐是个事业狂,她不甘心仅仅为了一家团聚而调去北京做一个普通编辑,她这是毛遂自荐,想要自己独立主持一个栏目。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声音,那边哪个叫忠才的人如何不知道唐建设英和吴胜邦的关系。老吴是一心要让自己爱人做领导,问题是,社里空出的领导位置别的人也盯着。空降一个人过来,大家未必心服,也让他很为难。
听唐大姐说要一个栏目,忠才心中一动,暗想:让她搞个试验田也行,成了,就有亮眼业绩,坐上领导位置实至名归。如果失败了,那就安心当普通工作人员,老吴也没话好说。这样,我是两边都不得罪。
想妥这点后,忠才道:“好,我给你一个栏目。改革开放,解放思想,你们杂志社也不能落后于人。但是,我只给你三期,三期如果销量还没有起来……”
唐大姐:“如果到时候我的栏目没有得到读者的认可,我听候组织安排,就算安排我去传达室做收发,去锅炉房烧暖气。也认。”
忠才:“不至于,不至于。好,你抓紧办理调动手续,我找杂志社的人谈谈。”
唐大姐刚放下电话,孙朝阳的长途就拨通了。她说:“朝阳,你先打着,我到外面买点菜回去给大伙儿改善一下生活,你想吃什么?”
孙朝阳:“谢谢大姐,弄点肉就好,忆苦饭把我给吃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