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霍老损想到徐大肚子的死,他们是死对头人人皆知,他和他女儿有那么个过程,也算是倒扳桩(入赘),女婿发送岳父理所当然,不冷不热地说,“那你抓紧去,一会儿警察埋培完,棺材可就用不上啦。”
人有时难免被误认为善良。徐德龙真是听说徐大肚子死后,没人收尸没有棺材装殓,才去棺材铺的,入土为安的思想他固有,总归不是为徐大肚子而是为自己。“死后咋也该有一副棺材板不是。”他这样想,去了棺材铺要为自己订做口棺材预备着。
棺材铺前,几个叫花子在讨要。到了夏天,亮子里买卖店铺前苍蝇多、花子多。花子付出一些东西,比如喜歌、拜年嗑儿、莲花落儿什么的,细品味一下说的有些文化含量:打竹板迈大步,
眼前来到棺材铺。
棺材铺正开张,
大小的棺材红堂堂。
木头厚,釉子亮,
紫拉拉棺花正开放……
绷着脸的耿老板出现在铺门口,他不出面打发花子不成,一直在门前闹哄下去影响生意。
“掌柜的掏腰包,大小铜子只管抛!”另个叫花子随口道。
耿老板给叫花子一元钱,打发走花子,围观的人散去。
“耿老板!”徐德龙上前,拱手道。
“徐四爷!”
徐德龙对耿老板说明来意。
“库房里有现成的,不然你看一下。”耿老板引徐德龙到库房,一排排大大小小的棺材。他掀开炕席,露出白茬儿棺材。
徐德龙看了一遍,现成的棺材一个都没看中。
“差做工?差价钱?”棺材老板问。
“差材料?”他随耿老板在做活的木工车间穿行,说,“照我说的样子做,用石材。”
“几年来没人订做石棺,石料要特意去哈拉巴山拉,那儿的大理石材质好,费用可能要高些。”商人耿老板说。
“贵点无所谓。必须按我说的做,别走样儿。”徐德龙将手中的檀香木扇子抖开再合拢,反反复复几次,然后放下一袋大洋——定钱。
“一定照办!”耿老板只认大洋。
徐德龙掏出铜骰子,在手上掂了掂,挪开案板上的墨斗盒,掷了掷,抓起来交给耿老板说:“收好它!”
耿老板手托铜骰子,四爷让他比照骰子样做棺材。
“照骰子样儿做?”耿老板遇到新鲜事,棺材铺开了几十年,大小棺材做得无数,贵贱材质上区分,形状却是相同的,天地左右六块板。做一个骰子样的棺材头一次,好在骰子形状与棺材相似,没有什么技术难题做得了,只是奇特罢啦。
“一定照骰子样儿做。”徐德龙强调道。
“照骰子样儿做,没问题。”耿老板听从大洋的指使,钱都能使鬼推磨,还不能叫棺材铺老板做出一副棺材嘛。
也许订做了棺材就看到自己的死期,徐德龙急着回望兴村部落点儿见夫人,像是有什么后事向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