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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彭龙华给茅爱思发了一条短信：&ldo;恭喜你!事业有成，成女强人了!&rdo;

其实你本来就很强，而且很硬……

彭龙华心里想。

等待了漫长的十分钟，一条短信终于穿越了四十年的时空，一头钻进了摆在桌上的诺基亚手机，显示在屏幕上。

&ldo;谢谢!你在那边还好吗?代我向他们问好!&rdo;

彭龙华又发去一条：&ldo;他们姓沈，你姓茅，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rdo;

&ldo;自己去想吧……&rdo;茅爱思的回答令人失望。

稍后又补充了一条：&ldo;简单说，是冰和水的关系啦。&rdo;第五章彭龙华在一九六六（10）

第11小节

在这段相对空闲的日子里，彭龙华有幸欣赏到一台&ldo;群星演唱会&rdo;，演出场地不是红墈馆，而是东马街的&ldo;向阳院&rdo;。

每逢重要的政治事件，居民们就聚集在此，每人夹个小板凳，听里弄革命委员会（即居委会，简称&ldo;里革会&rdo;）主任传达最新的中央文件，当然，最受欢迎的节目还是集体收看电视。如在人民广场召开的&ldo;彻底打倒以陈丕显、曹荻秋为首的上海市委&rdo;万人大会，上海电视台实况转播，全市设369个电视分会场，这里也算一个。

这台&ldo;演唱会&rdo;的主办单位有三家：东马街里革会，斜桥地段医院&ldo;疾风暴雨&rdo;造反派，还有南市区红卫兵团下属的&ldo;红到底&rdo;战斗队。

这里没有舞台，台上台下打成一片，强调观众互动。

背景是一块&ldo;大屏幕&rdo;‐‐黑板报，用粉笔画着毛主席像和一轮鲜红的太阳。

下午三点钟开始，先是普通演员进行&ldo;热场&rdo;，跳忠字舞，唱革命歌，读最高指示，台下的观众挥舞着&ldo;荧光棒&rdo;‐‐红宝书，声嘶力竭喊&ldo;某某某，我爱你!&rdo;……实际上喊的是&ldo;打倒某某某!&rdo;

彭龙华来看热闹，不用买门票。东马街的居民们把小小的向阳院挤得水泄不通，彭龙华远远站在最后一排，把装dv机的工具包夹在腋下。

台上有五位&ldo;巨星&rdo;，全部跪着，双手被反绑，象一根铁丝上串的五块烤肉，每人脖子上挂着一块纸牌，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和罪状，头上戴着一顶纸筒做的高帽子，脸上和手上被涂了墨汁，这叫&ldo;黑脸黑爪子&rdo;。另外在腰里扎一根草绳，在地上拖着，叫&ldo;狐狸尾巴&rdo;，任何人用脚一踩，就走不脱了。

五位巨星中，第二个就是沈云锡，他的牌子上写着&ldo;反革命资本家&rdo;，&ldo;沈云锡&rdo;三个字被毛笔打了三个叉，就象被阎王爷的判笔勾过，在劫难逃。

黑板报下，摆着一张长条桌子，坐着主办单位的领导，其中一个正在铿锵有力地发言，手指冲着那五块&ldo;烤肉&rdo;。

&ldo;……我警告你们，谁的问题谁心里明白，我们也清楚，就看你们是否坦白交代。革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想蒙混过关，那是痴心妄想!&rdo;

说到这里，拳头重重落在桌上，咚的一声，差一点把茶缸震翻。

彭龙华觉得这张面孔似曾相识，他脑子一转，想到了河滨大楼504室命案的死者、被利器戳破心脏的董有强。

望着这个鲜活的人，彭龙华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是诈尸。

董有强五短身材，手指头粗得象老虎钳，很有一把力气，因为长期与锅炉打交道，一张黑灿灿的方脸象古天乐（不过是矮胖版的）。斜桥地段医院有两支造反派：&ldo;疾风暴雨&rdo;和&ldo;红镰刀&rdo;。董有强是前者的小头目，在他的率领下，&ldo;疾风暴雨&rdo;最终压倒&ldo;红镰刀&rdo;取得了医院革委会的实际控制权。

要在高手云集的造反派里受欢迎，董有强是很下了一番苦心的，他经常想出一些花样，让枯燥乏味的批判会变得丰富多彩，往脸上涂墨汁、在腰里扎草绳，都是他的别出心裁。

热场结束，巨星登台，第一个是东马街16号的汪绍白，他脖子上挂的牌子上写的是&ldo;铁算盘、贪污腐化分子&rdo;。这个汪绍白解放前在国货公司当财务科科长，解放后也是干老本行，一直跟算盘打交道。

董有强大声道：&ldo;汪绍白，你这把铁算盘，从社会主义土壤里刮走了多少油水，老实交代!&rdo;

&ldo;说!&rdo;后面的和声班唱道。

比起乖巧的沈云锡来，汪绍白是个硬脖子，用上海话叫&ldo;不识相&rdo;，宁肯挨打，也不肯乱讲。他把脖子一挺说，&ldo;我就在五八年的时候轧错过一笔帐，只有五分钱的出入，第二天就还回来了……&rdo;

&ldo;五分钱就不是钱吗?那也是劳动人民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你敢贪污五分钱，就敢贪污五角钱、五块钱!&rdo;董有强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问下去会走进死胡同，转口又问，&ldo;那你解放前在南京国货公司当财务科长的时候，有没有贪污过?&rdo;

&ldo;没有，一个铜板都没有，我可以向毛主席发誓!&rdo;

汪绍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钻进了圈套，董有强把桌子一拍喝道：&ldo;你大错特错了!解放前是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你为什么不贪污!你不贪污，就说明你和他们穿一条裤子，死心塌地为资本家卖命。解放前不贪污，解放了就贪污，你的政治立场、你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