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金刀婶,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棒的菜啊,简直跟大厨师没两样。”我用叉子戳了一大坨鸡肉沙拉到盘子里,开心地说。
今天晚上到洗衣店吃饭,真是件很奇妙的事哩。
“大厨师?金刀婶比大厨师还要厉害多啦!光是从菜名就可以知道一个人创意的深浅,当厨师是很讲究灵感的!”阿拓义务讲解,帮我倒了一点点未成年少女不宜的开胃红酒。
“这是真的,我老婆是最棒的,要不是她嫁给了我这开洗衣店的,现在不知道在哪一间五星级餐厅当大厨咧!我们要吃这一顿饭,可得花上万把块不只!”金刀桑含情脉脉地看着一旁的金刀婶,开始说着恶心的往事。
【63】
原来金刀婶二十多年前可是新竹美食界响叮当的人物,手艺无双,容貌也号称无双,在知名的国宾大饭店里当厨师,饭店还打算出资送她去日本进修学料理。
但金刀桑,原本是个送瓦斯的临时工,每星期总要跑三次饭店厨房,早爱慕她已久,却苦苦没有表达的机会。
有一天,金刀桑又送了瓦斯桶到饭店厨房,看见她剁菜忙不过来,一回想,好像她常常因为剁菜花了不少辛苦时间。于是金刀桑回去后,邮购买了把金门出产的绝世好刀苦练飞快剁菜的技巧,等待大显身手的关键时刻。
天可怜见,终教金刀桑等到了这天,她在厨房忙得焦头烂额,于是他义无反顾将肩上的瓦斯桶放下,亮出家伙在厨房里快刀斩乱麻秋风扫落叶,什么菜都给他摆平了。
“我的名字,为了你,从今天起叫金刀。”
“金刀?好杀气的名字。”
“是的,为了你,我再多一点杀气也甘之如饴。”
“刀,吃过我做的菜吗?”
“我穷,吃不起,但总有一天我会存够钱,等我。”
“不必等,我去你家做给你吃。”
从那天起,她的名字就叫金刀婶。
她挥别大饭店,走进一名瓦斯工人的小厨房,几年后,瓦斯工人开了间洗衣店,她则升格当了老板娘,还有两个孩子的妈。
真够浪漫,真够扯。
“其实我受够了大饭店的油烟,哎,你们都不知道每天要煮菜的痛苦,一点都不享受做菜的乐趣,呛都呛死了,人老的多快!青春比什么都重要喔——”金刀婶慢条斯理为吴郭鱼挑刺,说:“更重要的是,那些付钱请我做菜的人总以为他们的回报就是钱,却不肯让老娘自己取名字?妈啦!老娘为什么不可以替自己的儿子女儿取名字?没道理嘛!就这么跳槽到这死鬼的厨房来啦!”
“嘻嘻,所以我都马让我的亲亲老婆取菜名,然后再一个一个背起来。”金刀桑怪里怪气地笑着。
我也哈哈大笑,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金刀婶喜欢料理美食,又怕油烟,所以一星期只开一次炉,其他的时间不是叫外卖就是由金刀桑随便下个面,而金刀婶的厨艺享名少数几个饕客兼洗衣客之中,例如铁头。不分贫富贵贱,只要熟客付个三百块基本的食材费,就可以搭上一周一次、在洗衣店楼上秘密举行的豪华飨宴。
“很好吃耶,好吃到我都快流下赞叹的眼泪了。”
我竖起大拇指,然后猛嗑佳肴。
“好吃就多吃点啊!阿拓,帮人家夹菜啊!”
金刀桑用汤匙敲阿拓的头,阿拓赶紧帮我夹一块羊小排。
“这次居然能尝到前所未有的新菜色,真是好口福。”
铁头露出一口菜渣卡得到处都是的牙齿,幸福地笑着。
吃吃喝喝,再配上乱七八糟的谈话,这顿神奇的晚餐大概吃了一个小时半才结束,从聊天中我知道了金刀婶的两个儿子在两年前都到外地念书,一个去高雄餐饮学校接受磨练,一个则在台大念书,都是令两老相当骄傲的家伙。
我也知道了阿拓为什么知道这里的原因。
“阿拓啊,他是个热心过头的家伙,平常他来洗衣服的时候就会跟我抬杠啦,哎哎有一天他拿了件羽毛衣来洗,楼下的电视正好坏掉,他看见我在那里乱拍乱搞的,阿拓就很阿莎力说这种小东西交给他行了,果然他把电视抱走后,隔天再抱回来就好啦,就这样熟了起来啊。”金刀桑说起阿拓时,表情可是称赞到极点。
“阿拓你会修电器喔?”我随口问问。
“不会啊,那是开租书店的两撇修的,他什么都马会修,超厉害。”阿拓说,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阿拓你才厉害,有谁会知道一个开漫画店的老板很会修电器?”金刀婶帮阿拓夹了一块鲜笋。
是的,阿拓最厉害,谁会知道洗衣店楼上会有这样的美食。
吃饭的过程里让我最高兴的是,老板娘并没有因为煮了精致丰盛的大餐而订下许多繁文缛节,例如应该先吃什么菜还是红酒应该什么时候喝等,一切都让我们吃的随性自由,愉快得很。
“谢谢你们,今天让我大开眼界,大快朵颐罗。”我笑的跟个白痴一样。
“别这么说,以后欢迎常来啦!我老婆菜都马买很多。”金刀桑露出金牙笑道。
“对了,你们等一下要去哪里约会?年轻人现在都直接去汽车旅馆吧?”铁头摸着肚子问道。
“约会?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啦!”我有点摔倒,还汽车旅馆咧,距离我的世界真是太远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