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尽言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刀疤脸的额头、后背、左肋分别割了三刀,这是报芸姐姐、聂世翁和自己的三刀之仇。
他本想将眼前这人一刀刀凌迟致死,但是情况紧急,他没有时间与他多耗,便挥刀用力一劈,将刀疤脸的长刀从刀把处削断,然后飞脚一踢,将对方踩在地上,将手里的短刀狠狠往对方心口上一插,用当年对方杀他一样的方式完成了报仇。只不过这一次,刀疤脸没有莫尽言当年的好运。
莫尽言用这种方式将刀还给了对方,然后抽出腰间俞思冕给他配的长剑,纵身一跃,加入剿倭战争中。
这是一场异常激烈的战争,也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争,双方从夜间鏖战到天亮,两千余名倭贼,尽数被歼被俘。这是有史以来抗倭战争中取得的最大一次胜利。
天亮之后,面对成堆的尸骨和成河的血流,任谁都无法平静对待。莫尽言和俞思冕并肩立在一块礁石上,疲惫的脸上带着无法平静的震惊之色,看着正在清理战场的将士,莫尽言道:&ldo;希望这是最后一场战争,倭贼以后再也不要来犯。&rdo;
俞思冕将莫尽言的身体转向大海,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ldo;经此一役,应当能平静不少时日。&rdo;
莫尽言看着冉冉升起的火红太阳,侧过脸来看俞思冕的侧脸:&ldo;俞大哥,你说,我们能逃过这一劫吗?&rdo;
俞思冕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ldo;一定会的。等那件事一了,我就带着你远走天涯,陪你看日升月落。&rdo;
莫尽言闭上眼睛,让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脸上,想着俞思冕许的这个愿望,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容。
从大海的那一端,飞过来两只鹰雕,它们披着霞光,金色的阳光将它们的翅膀镀成了金色。那是许哥和它媳妇,它们长嗥一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带着金色的希望,飞向莫尽言和俞思冕。
南騀岛之役,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场大捷,也是倭贼遭受的最大重创。新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便奖赏下无数的金银珠宝。
但是却没有莫尽言和俞思冕想要的奖赏,赦免令迟迟没有颁发下来。
莫尽言在焦灼中,等来了林师傅的来信,让他速回福州船厂。
莫尽言只得按下心头的不安,和俞思冕北上福州。原来万斛船早就造好了,朝廷一直忙于打仗,似乎已经将这事遗忘了,完全没有人来过问此事。三艘万斛船静静地停在甲字号作坊内,等待着世人重新将它们记起。
林师傅叫莫尽言回船厂的原因,是因为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而且此次来的,依旧是上次的钦差马大人。
莫尽言心里有些诧异,这天子都换了,马大人这个钦差居然还做得这么稳当,这个马大人真不容人小觑啊。
莫尽言一到船厂,正好赶上万斛船试水,数百名桨手将船桨划起来,万斛船缓缓从闽江驶入入海口,莫尽言和俞思冕陪着钦差大人站在船头,如履平地一般稳当,瞭望着无垠的海面,吹着迎面而来的腥咸的海风,顿有一种豪气万丈之感,心中积压多日的抑郁之气都一扫而空。
返航之后,马大人笑眯眯叫过莫尽言:&ldo;这几年时局动荡,未能如期前来查验万斛船,但我们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事,并且相信莫师傅一定能够造出万斛船。莫师傅果然没有令我失望。&rdo;
莫尽言有些赧颜道:&ldo;其实我做的只是初步设计,真正造出大船的,还是船厂的师傅们。&rdo;
马大人笑着点点头:&ldo;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三艘大船我已经看过了,皇上的意思是需要五艘大船,所以还需要莫师傅再帮我们造两艘。此外还需要十艘五千斛的大船,形制还是由莫师傅设计,不知道两年时间是不是足够?&rdo;
莫尽言黯然道:&ldo;多谢马大人赏识。只是尽言恐怕无能为力,无心设计船只。&rdo;
马大人挑眉道:&ldo;哦?莫师傅可有什么烦心事?&rdo;
莫尽言苦笑一下:&ldo;说来不怕马大人笑话,我大哥俞思冕您也是见过的,他其实是我的契兄。他是镇东卫的指挥使。&rdo;
&ldo;近日南騀岛大捷,我也略有耳闻。俞大人真乃真英雄,是福建百姓之福。&rdo;马大人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ldo;俞大人怎么了?&rdo;
莫尽言苦笑了一下:&ldo;俞大哥的父亲是京中的户部大员。&rdo;
马大人恍然大悟:&ldo;俞砚俞大人是他父亲?&rdo;
莫尽言点点头:&ldo;正是。俞大哥被牵连,不知道能否逃过这一劫。&rdo;
马大人沉吟了一下:&ldo;原来如此。&rdo;
&ldo;所以对不住马大人,五千斛的大船,林师傅他们也能胜任的,我目前实在无心无力。&rdo;莫尽言满怀歉意道。
马大人笑了笑:&ldo;莫师傅尽管放心,俞大人是国之栋梁,皇上英明神武,定然不会不辨是非的,俞大人必定能够逢凶化吉。所以莫师傅只管安下心来做船。&rdo;
莫尽言听见马大人这么一说,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心道:难不成得遇贵人了?
当下便道:&ldo;借马大人吉言,希望俞大哥能够逢凶化吉。既然马大人这么相信尽言,那尽言便静下心来好好做船。&rdo;
马大人道:&ldo;这就对了,莫师傅只管造好船,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功劳。&rdo;
数日后,朝中的赦免圣旨送到,说是俞思冕在抗倭战争中劳苦功高,保护一方平安,又因远离京中,并未参与其父的谋逆事件,且曾拒绝过其父的勾结谋逆,足见其对今上的忠心,赦免其株连之罪,依旧令其坐镇镇东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