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澄黄,光芒淌在?深红的玉戒上,跟浸了?水一般透亮,而佩戴它的手指白皙瘦长,定睛一看?,竟格外搭配。
“其实?还真是?蛮好看?的……”闻灯低声嘀咕,说着猛地甩了?一下脑袋,让思绪从这上面抽离,目光回到书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闻灯用神识一探,发现是?步绛玄。这人不仅来了?,手上还有个托盘。闻灯犹豫着是?否直接回绝,听?得外面的人道?:“药好了?。”
——东和给他开了?药。闻灯想起这一茬,心说一句避不过,挪到门口,抽走门栓,打?开门。
“谢谢。”闻灯从步绛玄手里接过托盘,一瞥药碗,惊觉此汤甚浓,颜色几乎全黑。不用想也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苦,他立刻皱眉。
步绛玄将他的神情收进?眼底,头微微一侧,道?:“还是?我看?着你喝为好。”
闻灯懂了?这人的意思,瞪他:“你觉得我会偷偷把药倒掉?”
步绛玄没有隐瞒想法的意图,点头:“是?。”
闻灯:“……”
闻灯竖起中指:“你竟敢小瞧我,我这就干给你看?。”
言罢将托盘往步绛玄手里一放,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仰头开始喝这碗浓黑药汤。
这药不烫,亦不凉,很适合入口,却比想象中更苦,第一口下去,闻灯便生出呕吐的冲动,但?为了?自己放下的豪言,生生忍住。
他拿出了?倍于平日里喝水的速度,几息时间喝空一碗,再将药碗往托盘上一扔,迅速转身,冲到桌前,撑住桌面,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什么叫生不如死,这就是?。”闻灯的表情一言难尽。
“慎言。”步绛玄极不赞同?地蹙了?下眉,跨过门槛,递了?一碟蜜饯果脯到闻灯面前。
闻灯一连塞了?三颗蜜枣入口,将嘴里的苦味换掉后,捏紧拳头:“你怎么熬药的?怎么这么苦!你把药方给我,我要自己熬!”
“会熬药吗?”步绛玄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打?量。
不就是?往里面加水?这有任何技术含量?“我当然会。”闻灯自信答道?。
步绛玄又问:“那你认识药吗?”
“我……”闻灯的话卡住了?。他转念一想,拿了?药方去药铺抓药,不必多花钱,人家便会帮忙分好,到时按包住就是?,底气?又回来了?,却听?步绛玄道?:“师父开的药方中,有几味药材唯白玉京有,外面的药铺买不到。”
“……”闻灯的底气?没了?,肩膀一垮,垂头丧气?,“替我谢谢师伯。”
这张核桃木的桌案上摆的全是?与器物认主相关的书,步绛玄想看?不见都难。他视线一扫而过,眼眸轻敛,目光定在?闻灯手上。
闻灯察觉到,将手往身后一藏,抬头对步绛玄道?:“我在?想办法了?!”
他态度坚决。步绛玄的眼眸依旧低垂,看?的是?闻灯衣角,隔了?一阵才开口,语气?似有几分干涩:“我不会再提逾矩之事,玉戒……你不必摘下,就当是?个寻常饰物,也挺好看?。”
“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闻灯提醒道?。
“我没有将它再送人的打?算。”步绛玄道?,说完转身,带着托盘和被闻灯喝空的药碗离开。他没忘记帮闻灯关上门,一声轻响过后,载满风雪的夜色被隔绝。
闻灯将姿势换成?倚桌,面朝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蜜枣。可这时候,他嘴里已没了?苦涩味道?,吃起来便甜了?。
茫茫风雪,北间余一身轻衣,单手抱猫,在?虚空中缓慢一踏,来到大?明楼楼顶。东和坐在?此间,眼眸半垂,不知?在?凝思什么。
“师兄,占星台传来了?一条消息。”北间余搓了?一把猫脑袋,说道?,“他们的狗屁大?星见预测,三年内,必有祸星出世,到那时,便会印证百年前的那句预言‘绛夜,太岁崩,百劫出,杀相万千’。”
东和一撩眼皮,神情严肃:“十七年前曾有一次绛夜。在?当年,占星台就因为这句预言,将那夜里出生的所有男婴都清理掉了?,现在?又来这样一出,是?想再掀起一场屠杀?”
北间余挑眉:“十七年前,你我不在?京城,消息慢了?一步,没能阻止,现如今,若占星台还想再来一回,就将大?星见和那几个长老都杀了?吧。”
“提议不错。”东和捋了?捋胡须,点头。
大?明楼藏书室。
闻灯没在?自己的书架上找到摘取玉戒的办法,又不好意思去问北间余和东和,便来到这里打?转。
藏书室里只藏书,不设阅读区域,但?可自行?坐在?过道?里翻看?书籍,闻灯在?某扇窗前遇见了?步绛玄,本想打?个招呼就走,却是?步绛玄先有动作。
步绛玄未执半言,敛了?眸光,从窗前起身,同?闻灯擦身而过。
闻灯微微一怔,看?了?步绛玄背影一眼,缓慢回头,目光来到书架上。但?他心并不在?此,而是?想道?——步绛玄开始回避他了?。
藏书室很大?,不同?目的两人若是?想要相遇,难度颇大?,但?当闻灯从书架上取下数本书后,一个转身,又看?见了?步绛玄。
他仍是?坐在?窗下,端正的坐姿,腰背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