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把锤子放下,从帐篷背后慢慢走出来,“你有病嗦?有大路不走,钻树kuokuo杂乱茂密的树林,我不晓得用汉字怎么写,谁知道类似的表达可以给我一个参考吗?,野猪噶?”日娃把帽子摘了,树林里的水汽把他前额的头发打湿了一些,粘在头皮上,他粗狂地抹了一把额头,没说话,把包放下就开始帮着三美钉防风钉。三美也没拒绝,两个人一人一边,很快就把帐篷扎好了,日娃眼里有活,他快速地返回森林去拖了一根长长的树干过来——也许是被雷劈中的松树,如今已经变干了。劳作使人发热,他把外套和长袖t恤都脱了,只留一件背心,绷着两只手臂的肌肉卖力地劈柴、生火,还在帐篷后面垒了一面简陋的防风墙。忙到天快黑了,三美才把罗锅一种厨具,少数民族家中十分常见拿出来,放进大米和土豆,又挖了一勺猪油,搁了一点火腿丁,香气迅速地从锅里冒出来。两人一狗围坐在火边,狗子累了,把头埋在前爪上打起盹来。“你打算把屋子盖在哪儿?”三美指了指隔壁的一小块空地,“那儿,明天就来人,已经讲好了的。”“用空心砖?”“木头。”“山林木屋咯?”三美看了他一眼,手里一直在忙活别的事,日娃自知不讨好,抽了一下火,正好燃到一块松脂,火星辟里啪啦地炸开了,他挥手把火星挡在三美和火堆之间,三美用棍子打了他一下,“少来这套,都是农民,咋个可能会怕火烟子!”日娃也就不再兜兜转转了,他扭转身子面对着三美,眉毛两端往下掉了一截,语气诚恳:“我那天不该那么说话,我向你道歉。”看着日娃的动作和面前的狗子无异,三美撇了一下嘴,点点头。日娃急了,眉毛回到原位,瞳孔里的火苗一闪一闪的:“你总得说点什么吧。”“随便你道不道歉,我又不在乎。要对着我胡说八道,那是你自己做人不行,又不关我的事,我压根没往心里去。”这话并不好听,日娃心里的裂痕反而慢慢地缩回去了。三美说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慰藉,但是三美比他广阔,三美没有撕扯那只皮鞋,而是忽略了它。此刻日娃觉得,在三美面前承认自己低劣的部分,比他想像中容易许多,看着三美额前的碎发,被火气吹得一下一下地摆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剧烈的冲动,他真想在这片森林里剖开自己,把自己的一切快乐与痛苦都坦白给三美,获得三美的接受,融化进三美博大的世界里。他忍住了,这一次他克服了自己的本性,他的语气变得温柔而缓慢:“你问谁借的钱?”三美略带惊讶看了他一眼,随后立刻意识到日娃本来就消息灵通,平静地说:“我妹妹的班主任老师。”随后补充了一句,“给利息的。”“借了很多吗?”“七万块钱。”日娃心算了一下,“你还剩个一两万?”三美这回就掩饰不住惊讶了,“你是鬼嗦,咋个样样都认得。”一直到这一刻,日娃才终于放松下来,他又回到了先前无赖的语气,“刘三美,你的事我件件都晓得。接下来准备咋个整,仁和村的林子我已经承包了,我们俩的林子连在一起的,要不要一起干?”三美捡起一根树枝把火堆里的土豆扒拉出来,“砰砰”敲打烤焦的部分,硬壳脱落后,嫩黄色的土豆中心暴露出来,烤熟的淀粉香味在野外显得更加清晰,她吸了两下美味的空气:“你干你的,我干我的,现在也不是菌季,也干不了什么别的,我打算就先盖房子,收拾收拾,之后把林子圈起来”她瞄了日娃一眼,扔下木棍拍拍手站起来:“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主意了,我不想和你说。”“好好好,不说不说。我帮你干点啥?”“我又没叫你帮我。”“我想帮。我自己做人不讲理把你得罪了,不帮你干点啥,我心头不好过。”三美插着腰仰天大笑三声:“行吧,免费劳力不使白不使。我拉围栏的时候你来帮我,最好把材料也帮我买了,我好省点钱。”拉围栏也不算多复杂,就是顺着经纬度打点,然后用铁丝网围起来就行了,三美这块林地本来就就不算太大,日娃叫了几个人来帮忙,两三天就干完了。围栏圈完没几天,木屋也完工了,屋子底部抬高,做了一个镂空层以隔绝潮气,顺便也能屯点柴火什么的,还能防止蛇直接钻进来。内部空间不算很大,能放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简易折叠柜,主屋外侧另外隔出来一个更简陋的小空间,用来简单做做饭,再放点工具什么的,木屋最外侧的右手边,三美用剩下的木料自己打了一个狗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