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月佼说,每月这微薄的薪俸,是这天地对她的认可与回馈;薪俸记档上那一月又一月的记录会永远在,哪怕她&ldo;飞升&rdo;了,这世间仍会有那些卷宗记得,曾有一个名叫&ldo;第五月佼&rdo;的人,为这繁华盛世燃烧过一生。
她说,&ldo;阿木,这真好啊。&rdo;
此刻木蝴蝶也觉得,是啊,那真好啊。
再不仅仅只是恣意热烈却茫然无谓地渡过一生;最后的终点不再是悄无声息地掩埋在红云谷的青山之间。
这世间会有人知,她来过。
那真的很好啊。
待严怀朗将&ldo;逃窜&rdo;至巷中的月佼&ldo;缉拿&rdo;回家,已是正戌时。
两人目光僵持半晌,月佼气呼呼&ldo;哼&rdo;了一声,拉着木蝴蝶陪着喝药去,不肯搭理那个牢头似的严怀朗。
木蝴蝶早有先见之明,那药一直煨在小火的炉边温着。
月佼看仇人似的瞪着那药,满脸写着&ldo;不高兴&rdo;。
&ldo;姑娘前些日子问我,今后愿不愿留在中原谋生,&rdo;木蝴蝶也不催她,倒是先温声笑着闲聊起来,&ldo;我这几日想了许多。&rdo;
月佼也顾不上再与那碗汤药置气,扭头看向她,&ldo;要留吗?&rdo;
&ldo;是想留的,想像姑娘说的那样,进学读书,与寻常中原人一样谋个生计,安身立命,想这红云谷之外的天地知道,有一个叫木蝴蝶的人,来这世上走过一遭。&rdo;木蝴蝶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月佼使劲点点头,又问,&ldo;你是有什么顾虑?&rdo;
&ldo;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宗族亲人,&rdo;木蝴蝶轻轻叹了一口气,&ldo;若将他们也接来中原,他们会有活路吗?&rdo;
年轻人或许还有机会以进学读书谋一条生路,可年长的人呢?他们时代生活在红云谷,似乎并无在这外间谋生的智慧与手段。
若非如此,当初谷主也不会一味只能拿谷中的珍禽异卉、毒物方子出来与人换金银钱粮了。
&ldo;还有,谷中众人会不会受玄明他们的牵连?皇帝陛下……&rdo;木蝴蝶之所以举棋不定,便是因为心中有诸多的茫然与忧虑。
在她被玄明带出谷时,谷主便已在玄明的奸计之下瘫痪在红院,神智早已不清明,而右护法哲吉也被玄明诛杀。眼下真正有声望带领红云谷走出困境的月佼……她已有了美好而充盈的人生,原本不必再背负起红云谷这个沉重负担。
红云谷的人天性如此,若失了领头羊,便谁都不知该何去何从。
月佼抿了抿唇,笑眼微弯,神情澄定:&ldo;阿木,你信我吗?&rdo;
&ldo;自是信的。&rdo;
&ldo;我自接任&lso;红云神女&rso;,从不开坛,从不祭祀,却享了大家几年的供奉,&rdo;月佼微微哂笑,走过去端起小灶旁那碗温热的汤药,&ldo;如今红云谷陷入困局,我这个&lso;神女&rso;不会辜负大家。&rdo;
她双手端起那碗药,神色庄重如执酒盟誓一般,郑重地看着木蝴蝶,&ldo;阿木,&lso;红云神女&rso;月佼在此起誓,只要你们信我,我一个也不会丢下。我会带红云谷的人找到活路,一条堂堂正正、踏踏实实的活路。&rdo;
不必再捂住自己的良知,遮住自己的双目,假装不懂自己是在为虎作伥的活路。
木蝴蝶泪目含笑,看着月佼仰脖子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眼前这个小姑娘啊,虽从未开坛,从不祭祀,却在这非常之时金口玉言,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们信我,我一个也不会丢下。
哪怕她自己早已有了安身立命的通途,哪怕她本可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