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真好找,他很满意自己那些小小的模型,他一路上只找这些自己摆放的路标,它们此时静静的摆放在那里,每过一个小模型,他都有种行走在微缩了的这座残迹的快感。但渐渐地,他看到,在有浮土的地方,又多了一行鞋印,也就是说,那个人也返回了,或者是说他(她)也迷路了。这样一想,他竟有种无由的欣悦,毕竟她的直觉也与我一样,并不超群。但很快,单一海就发现异样了,他看到那脚印在他垒的每个模型前都略有停顿,并显得有些杂乱。很显然,这个人认真地审视过它们,让单一海略为惊讶和不满的是,他垒的几处模型已被人悄悄挪动和删改了。有一处表现古井和炮台、堡垒的三角模型被改得几可乱真,很细腻地呈现着实物的韵味。他稍微欣赏了片刻,看出那人没受过任何垒积训练,但却对环境有种天然的逼真的摹拟感。
他不再孤独了。单一海叹息了一下,缓步向前走。那条土街的两边长满了高高的密草,有的竟如小树林,十分粗壮。他不再关切这些,顺手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抬眼瞥见街前30多米处奔出一只肥硕的大兔子来。它似乎受到什么惊扰,哗哗地撞断许多草枝,向他跑来。好大一只兔子!他大呼一声,迅急朝兔子追了过去,那兔子太笨,眼见单一海过来,却来不及转身,竟在原地打了个滚。单一海心中暗叫着乖乖,就要伸手去捉。兔子从他手中挣脱,又向前跑去。单一海爬起又追,就在距那兔子三米远左右,单一海只觉耳边裂帛似地一声枪响,眼前红光一闪,那兔子翻身倒地,又挣起来,撞断几棵篙草,一头栽在草丛上,身上涌着汩汩的血。
单一海那一刻觉得有些异样的惊骇和恐惧,一下子呆住了。内心中瞬间空白。那是一声枪鸣,从刚才的声音上,他判断是一支猎枪发射的子弹,子弹是狩猎用的散弹,内装六颗铁丸,射击半径正好两米左右,也就是说,他再往前跑半步或者一米,必有一颗铁丸嵌进自己的身体。要命的是,枪只打中了那只兔子,这家伙枪法好到了要用他这个活物作陪衬的地步!那一瞬间,单一海又气愤又恐慌,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行走时,那支枪和两只眼睛已跟踪了他许久,而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他不由一阵后怕,要是那颗子弹将自己谋杀掉,那自己临死也无法窥见凶手一面了。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失望。他只有呆呆地站着,等那个狩猎者自己出来,此时,再作任何表示躲避,比如在地上迅速滚进之类的动作,都将只会成为一场可笑的表演,甚至增加对方自我欣赏的快感。
他定了定神,大步走去,把那只兔子拎起来,看到三颗铁丸全部散布在那兔子的身上,枪法真准呵!这个混蛋。嘴上却大声喊:谢谢你把这么肥的兔子送给我。说完,拎起兔子就走。
话音未落,从刚才射击过的草棵子后面摇晃出一个人来:&ldo;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那是我的猎物呀。&rdo;
单一海被那声好听的女音撞击着,嘿,是个女的,果真是个女的!听声音,还是个姑娘。他咬着牙:&ldo;我也是你的猎物,为什么刚才不给我一枪,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rdo;
&ldo;想当兔子还不容易,能撞到我枪口上的人,你是第一个。&rdo;话音未落,单一海便觉得头顶上&ldo;眶&rdo;又是一枪,霰弹的啾啾声撕裂着寂静的空气。单一海仍不回头,内心中却被这枪声惊得一忽悠一忽悠的,他感觉出那姑娘在距他十米左右,正仰角发射,枪声距他很远,这是个至少不那么特别让人烦的姑娘。可却是个让人害怕的女人。他想,如果她不是当地猎户的女儿,那么她就是随团卫生队来出诊的三名女军医中的一个。那三个姑娘迄今他只见过一个,丑丑的矮矮的,他感冒时去输液,那胖姑娘足足用了半小时才找到了他的血管。
但愿不是她们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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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藏在他的背影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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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哎,你怎么一点也不怕?小中尉。&rdo;单一海听出身后那个女人轻轻跺足。猜测她也许很好看,因为这一跺足明显的有些撒娇。同时,他也悲哀地觉出,这女人是个军人,因为她可以看懂他的军衔。还可以讲略带家乡味的普通话。本地女人又土又纯朴,不会像她这样讲话。
他觉得晦气十足,打定主意不回头,他觉得自己没有对付这类女人的经验。
&ldo;我料定你不会向一个陌生男人开枪,何况,你知道自己的枪口应该对准谁,而不是我。&rdo;单一海硬硬地说,把兔子随手抛在地上,&ldo;野兔在打死一个小时后剥皮,烧烤,是一道最佳的野味……哎,可惜了,死在一个不懂如何享受猎物的人手里,我为它不幸。&rdo;
单一海耸耸肩,扬长而去。
&ldo;站住,胆小鬼,你以为你这样说几句俏皮话就是幽默,就是潇洒啦,我最讨厌你这类男人了,又虚又假,明明恐惧,还强作潇洒,明明害怕,还强作英勇状。你以为你走了,我就会自责啦,告诉你,刚才我还有道歉的不安,现在没有啦,你真没劲,没劲到了不敢回头看看向你开枪的人!&rdo;身后女人的口气似乎充满了极度的愤怒和……失落。她以为这个被惊吓的男人,肯定会转过一张极为惊恐的脸面对她,但今天这个家伙居然高傲到了不愿回头看她一眼的地步。这已经不是对她的无礼,简直是轻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