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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一个贪图名利、投机钻营的小人?也许，是从他目睹自己用计除去了门内所有师兄弟时开始的吧?抑或是从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在潞王面前卑躬屈膝?太久远了，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ldo;师父，您看，大师兄那边……&rdo;洪扩机低声道。

&ldo;放心，我自有安排……&rdo;曹仲冷冷地打断了他，&ldo;你且出去，我有些私事要和辨儿说。&rdo;

洪扩机张了张嘴，却还是躬身退出屋外。刚一出屋，他便直起了身子，冷冷望着紧闭的房门，眼中闪过复杂难辨的光芒。许久，他才低低地冷笑一声，用袖去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注意到隐身在花树后的云寄桑。

想不到曹仲师徒几人的关系竟然如此恶劣。想必是两次刺杀扯去了师徒几人间的最后一层面纱，让原本的暗中争斗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毫无疑问，罗谙空和洪扩机想要的是门主之位。可惜的是，他们显然不是曹仲心目中的门主人选。若是按傀儡门的规矩，由手艺最高的人继任门主的话，那令狐天工是当仁不让的下任门主。但是，曹仲会让自己的爱子旁落吗?

他垂头思索了片刻，又蹲下身来，抓起花丛下的泥土把玩了一会儿，这才漫步而行，出了花园，又穿过一道曲折的长廊，在一间静室前停下了脚步。

静室极富特色。单檐卷棚的房顶，悬鱼却是拜占庭式的缠枝花纹，门上镌刻着微闭双眼的天使浮雕。

云寄桑欣赏了一会儿精美的浮雕，轻轻叩响了房门：&ldo;曹夫人在么?在下云寄桑，有事想请教夫人。&rdo;

房内寂静无声。正当云寄桑以为主人不在时，却突然传来了梅照雪那清冷的声音：&ldo;进来吧，门没锁。&rdo;

推开虚掩的房门，迎面扑来的是一阵淡雅的沉香味。

红木碧纱樹边，设了紫檀木香案。案头摆了尊紫青琉璃的圣母像，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十字架。梅照雪一身白衣，正跪在十字架前，抱手默默祷告。

皎洁的月光从漏窗照入，在她身上投出淡淡的梅竹纹影。

一时间，云寄桑竟不敢迈步进屋，似乎一旦举步，便会将这风雅的静逾踏碎了。

&ldo;阿门……梅照雪在身前画了个十字，起身净了手，在黄杨木宝柜上一按，一个小小的抽屉便弹了出来。她从里面取出一支沉香点上，供在案前，又拜了三拜。

&ldo;我倒是不知道，这西洋的圣子也是受人间烟火的。&rdo;云寄桑忍不住开口道。

&ldo;神么，求的不正是这个。我这里没有唱赞美诗的人，点两炷香，也算尽一点心意了。&rdo;梅照雪淡淡地道。

&ldo;这十字架很不错啊，可是彼得神父送的么?&rdo;

&ldo;这是我自己做的，用了上百斤的青铜，我没见过耶稣，只凭着彼得神父的十字架和想象，将他死亡前那一刻，身心中全部的痛苦凝铸出来……&rdo;

&ldo;哦，曹夫人好手艺……&rdo;云寄桑来到十字架前，凝神望着上面的耶鲜。原本赤裸的耶鲜被一道白绫裹着，耶稣一脸痛苦，似乎正试图从这白色的束缚中挣扎出来。而且，这耶鲜的眼神中竟然有些怨恨不甘之意。

云寄桑看了一会儿，转身笑道：&ldo;在初到贵门时，还见识了夫人做的淺水傀儡，果然是巧夺天工，曹掌门的傀儡之术冠绝天下，想不到夫人也是造傀偶的大行家……&rdo;

&ldo;雕虫小技而已，云少侠见笑了。&rdo;

&ldo;夫人的傀偶之技，是和曹掌门学的么?&rdo;

&ldo;我的这点本事，都是堂叔教我的，他老人家没疯之前，也是门里有数的天才。&rdo;梅照雪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ldo;云少侠来，是想问无心的事吧?&rdo;

&ldo;夫人原来已经知道了。&rdo;云寄桑走到一把四出头官帽椅前，安然落座。

&ldo;这没什么难猜的。无心和我的事，门里的人都清楚。这个时候，要是没人提起才是怪事。&rdo;梅照雪也不奉茶，就这么在茶几的另一头坐下，&ldo;无心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有一个条件……&rdo;

&ldo;夫人请讲。&rdo;

&ldo;我也想问云少侠一件事，请你直言相告。&rdo;

&ldo;这个……&rdo;云寄桑微一沉吟，点了点头。

&ldo;既然如此，请云少侠先问吧。&rdo;

&ldo;李无心是何时同夫人成为情侣的?&rdo;云寄桑开门见山地问。

&ldo;他上山之后不久……&rdo;梅照雪凝注着前方的虚无，语声细如丝缕，牵动着遥远的记忆。

阳光下，那个黑衣少年抱着怀里的傀儡，静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身上的光芒是那样耀眼……

&ldo;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他吸引住了。他天生就是那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光芒四射，刺人双眼。他的骄傲和他的天赋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没人可以模仿，也没人可以从那样的光芒中逃开。我不能，其他人也同样不能……&rdo;

&ldo;我已经知道，令狐兄和李无心之间不大和睦，不知门里还有其他人和他结过怨吗?&rdo;

&ldo;其他人?&rdo;梅照雪冷冷地一笑，笑里透着一丝狠绝，&ldo;不，是所有的人。所有人都和他结过怨!所有人都希望他死。只要无心活着，对他们就是最大的折磨;只有他死了，他们才能安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