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想为现任丈夫再生一个孩子,丈夫却不肯,因为,“我才不会让我的孩子住别人用过的子宫。”
这是余初亲耳听到的。后来两个大人发现余初会偷听,之后再去花园路别墅过夜就不带他了。
“我在外面吃过了。”余初对妈妈说,他不确定自己的母亲今天是不是能回家,所以先在外面吃饱了才回窝。
大自然中的母亲总是记得要喂饱自己的孩子。
所以余初如此恨余副局。并不是恨余副局对于自己母亲身体的占有欲,毕竟这个女人自己都认为自己的身体必然属于丈夫,天经地义,她本人都没有丝毫怨言,反而为自己不够纯洁感到羞耻。
余初恨的是余副局让自己母亲的身体蒙受羞耻的同时,也让她为自己“母亲”这个身份感到羞耻。当“妻子”和“母亲”这两个身份起冲突时,母亲心中的天平有时会倾向“妻子”那边,这就让曾经听到的那些亲热的“爱你,宝贝”,都变成谎言。
可他只敢暗地里和余副局对着干,他都不敢让脏鞋底碰到余副局的鞋柜沿。
余副局喜欢没有被“使用”过的东西和人,所以他要偷偷把自己弄脏。
余初总是先想到自己母亲,然后由自己母亲想到余副局,再由余副局想到谭知静。
但有时他也会主动去想谭知静,只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曾经模糊的念头因为有了具体的肖想对象,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明朗。这不像是他故意不好好学习、故意不写作业,这件胆大妄为的事只有他自己是做不成的,还需要谭知静配合。
他从郑铎那里打听到谭知静家里是开厂的,做的生意正好归郑副处管,同样的,也能归余副局管。再多就打听不出来了,谭知静为什么没上完学就回来了,要在这里待多久,郑铎都不知道。
这种无头绪让余初几天来心浮气躁,有时烦得直想大喊一声,他就让自己去回想谭知静的嘴唇。他不敢去想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去想都会自己冷不丁地跳出来,惊得他心率失速。他只敢主动去想那双嘴唇,那双薄薄的唇,微微掀开一条缝,从里面溢出一缕烟。那天包间里的灯光炫彩迷离,让那双嘴唇和那一缕烟都染上梦一样的色彩。
他想着这些,躁动的心情渐渐就能平静下来。
之后没过多久就是距高考一百天的誓师大会,高三的学生都被安排去学校礼堂开会。
各种校领导依次讲话,真是太无聊了,比做题还无聊。余初坐在椅子上转着笔,忽又冒出一个想法:谭知静应该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他是不是也曾坐在某张书桌前没完没了地做题?他是不是也曾坐在这个礼堂里面,参加这种傻得冒泡的誓师大会。
身后忽然乱糟糟的,余初敏感地往后看了一眼,是一个别班的女生,正伏在一个梳马尾辫的女生怀里小声地哭。周围几个女生像是在为她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两个班坐得近,余初班的女生们也被惊动了,相互说着悄悄话,像是在借东西。但是他们两个班坐得离主席台很近,校长正在讲话,都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余初问旁边的女同学:“怎么了?”
女同学含糊道:“女生的事儿,你别问了。”
余初又朝那边看看,看到坐那女生后面的三个男生臭着脸,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周围的男女同学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们。
余初又碰碰旁边的女同学,小声问:“她是不是流血了?”
女同学惊讶地看着他,脸上还红了。
“借不到吗?”
“嗯……”女同学红着脸应了一声,忽又惊喜地低呼:“总算借到了!”
可是还开着会,观众席上坐得这么密,有人走动立刻就会招来所有人的视线。来月经的女生刚被嘲笑过,不敢站起来去换卫生巾了。余初看见她把东西紧紧攥在手里,旁边梳马尾辫的女生大概是在鼓励她,她却一直摇头。
这时余初举着手站了起来,大声打断正在念稿的校长:“校长,这边有位同学身体不舒服!要去医务室!”
校长愣了一下,忙说:“那快去!是哪个班的同学?班主任过去看一下!”
观众席上已经骚动起来,余初越过一双双腿,从自己那排往外走,一边说:“不用,我陪她过去就行了。”
哭泣的女生像是被吓呆了,也很虚弱,被梳马尾辫的女生搀起来,半推半扶地带到过道上。余初看见她腰上围着一件校服上衣,应该是马尾辫女生的,但也被血透过来了。他就把自己的上衣也脱下来,递给马尾辫女生。
马尾辫女生感激地接过衣服,对余初说:“我陪她去就行了。”
余初点点头。这时旁边坐着的女同学碰碰他的手,往他手里又塞了一个卫生巾。
余初攥着那片卫生巾一直目送那两人出去,观众席上略有些骚动,校长维持了一下秩序,又对余初说:“这位同学也坐回去吧,谢谢你,你做得很好,我们继续开会。”
余初无视了校长的话,实际上他无视了所有人,只盯着那三个臭脸的男生。那三个男生虽然坐着,但能看出他们都比余初高,也比余初壮实。
余初朝那三个白痴走去,一边把手里的卫生巾拆开。他也是第一次碰这神秘物件,撕开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把撕下来的部分揣进兜里,再继续往前。这时主席台和观众席都比之前更加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