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添嫌恶地撇开眼。
除了两张床,房间中无处可坐,他忍着膈应勉强坐在床沿上,端出架势:“张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高大健硕的男人坐在另一张床上,他在看薛宝添翘起的二郎腿,裤子与鞋子之间露出的那截皓白的脚踝在光线下白得刺目。
被点到名字,他才缓神儿,指向一个蹲在墙角的男人,口气不凶,甚至有些客气:“你说说。”
那人双手被捆在身后,半个脑袋纹了黑红相间的火焰纹。他身边还挤着另外三人,以同样的姿势被捆着,其中一个是细瘦好看的男生,另外两个则与火焰头一样面相凶恶。
薛宝添从风衣口袋翻出烟,咬在嘴里,眯着眼睛半笑不笑:“是啊,刀哥,你给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火焰头绰号刀哥,在烟城是个不入流的混混,帮有钱的公子哥做过几件腌臜事,得了甜头,便舔着脸蹲守在会馆门前装偶遇,公子哥们喝酒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又多少沾点黑,也算有点意思。
一来二去,他又接了几单生意,整治小情儿,吓唬情敌,钱好赚,活也轻松。前些日子,经一个纨绔介绍,他认识了薛宝添,听说这个连锁药店的太子爷手里有桩官司,需得有人“断断”。
薛宝添这人不好相与,长得不赖,却面相阴戾,也不说为何与人结仇,只说做一个“仙人跳”整治一下得罪了他的人。
太子爷给得不少,又摆了酒做足了面子,“仙人跳”是刀哥的熟练工种,当即就应了下来,拍胸脯保证“一定为薛爷出气”。
如今这位刀哥却将脑袋插在裤当里,一声不吭。道上混的讲究道义,他接了薛宝添的生意,就没有吃东家咬东家的道理,这是犯了道上的大忌。
“问你话呢。”
张弛不轻不重的话音儿让刀哥打了个寒颤,他可以不回薛宝添的问话,却不能无视这个轻松卸了自己下巴和膀子的男人。
“…薛爷,事情让我办砸了…钱我会退给你的。”
薛宝添恨得牙痒痒,却笑着:“刀哥,我是和你喝过两次酒,不过你现在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有乐子可看,我这人爱凑热闹就来了,难道你被绑得像个包了屎的粽子就是乐子?”
刀哥有点着急,张弛刚才撂了话,若他说得有假,就用指剪断了他的手指。
他见过那血淋淋的场面,大佬召集众人杀鸡儆猴,他作为一只猴子小拇指足足疼了三天。
“大哥,真是他让我设的局,说找一个漂亮的男人沟引你开房,然后我们破门而入,连吓唬带打,最后报警。”
“我草你妈的!”薛宝添抬腿踹了刀哥一脚,“收了我的钱还摆我一道。”
他咬着烟去看张弛:“是你爷爷我干的,就是想弄死你,怎么着吧。”
张弛没什么表情,目光一扫,看到了一块垫着床脚的砖头。他站起身,轻松地提起木头床,抽出了那块砖。
“你要干什么?”薛宝添将烟蒂咬得变形,“…我刚刚说想弄死你,就是一个夸张的手法,小学写过作文吧,这辆车开起来就像飞机一样快。”
“不知道,也没写过。”张弛语气真诚,一抬手,他将板砖递到了薛宝添手中。
薛宝添向后挪了半个屁股:“你什么意思?”
张弛向蹲着的男人抬抬下巴:“这种软骨头得给他点教训,不讲道义又没有种,还想吃这碗饭?今天你放过他,明天他就能颠倒是非找你的麻烦。”
薛宝添摘了烟:“你让我拍他?”
“对。”
薛宝添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别扭,他和张弛应该是斗天斗地、互相插刀的关系,是哪步应该悬崖勒马的棋走错了,竟同仇敌忾起来?
“害怕?”张弛站起身,从薛宝添手中拿回砖头,“我帮你。”
他一手捂住薛宝添的眼睛,一手颠了颠板砖,在刀哥不住地求饶声中,狠狠拍了下去!
惊天动地的哀嚎声中,薛宝添抖了个哆嗦,他一把拍开张弛的手,骂道:“我他妈怕个屁,张弛你忘了我是怎么用烟灰缸砸你的了?!”
大掌一推,张弛没理他,坐在了离刀哥极近的床沿上,看着瑟缩成一团的几个人,第一次露出冰冷的眼风。
“刀哥是吧?这次你折了面子,以后会报复回来的吧?”
“不不不,不会!”刀哥努力睁着被血糊上的眼睛,表现得十分诚恳,“今天错在我,以后绝对不会想着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