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是看出她心神不定。
观亭月与之视线交汇,无端从指尖的触感汲取到一点力量,这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大夫见其语塞,摇头轻叹,“这孩子心智自小受损,哪怕长成大人,举手投足仍是不懂事的小娃娃,能有现下的生活能力,已经算很不错了。”
“今后会遭受多少非议,你们做长辈的要有个准备。据我行医六十余年所见,大凡这样的人,多是活不长久,让她高兴一日,是一日吧。”
他并不刻意避讳谁,嗓音悠缓苍凉,近乎残忍的回荡在医馆厢房之中。
分明外间还有病人往来,遥远的交谈声浑浊而热闹,但眼下就是静得犹如凝滞。
在场之人皆心情沉重地垂眸,气氛在一片悄无声息中压抑得难以呼吸。
而双桥不明所以地坐在凳子上,茫然四顾。
她虽听不太懂眼前这老头讲的是什么,却也从观亭月,从江流,从所有人的脸上读出了一点惋惜与悲伤的情绪。
忽然就有些失落。
活着千万般不由己,许多时候今朝做好的打算,明朝一夕风云变幻,连一开始最瞧不上的计划也都成了奢侈。
甚至运筹帷幄如孔明,亦会对着上方谷的大雨喟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见天意才是最令人无力的事。
打医馆回来后,双桥的兴致便不怎么高,她好像一瞬间从那个上蹿下跳的野猴子,成了一个寡言少语的小姑娘。
观亭月不好去打搅她,只远远地站在回廊下看。
双桥孑然一人爬到了凉亭的檐上坐着,晃荡双腿,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等去了京城,会有更高明的大夫。”燕山行至她旁侧,在观亭月余光瞥来时,倾身将两条手臂搭在栏杆上,“我不是不信任你二嫂找的这位医生,不过是觉得,凡事也没那么绝对。”
听出来他在安慰自己,观亭月轻轻一笑,“其实,我并非执着于一定要替双桥延年益寿,要她变得如同常人,可以自由行走世间——很多事情强求不来的,我知道。”
“只是。”
她怅然地感慨,“只是看见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会感到有点难过吧。”
尽管她不再习惯把过错都往自己肩头揽,亦过了会自怨自艾的年纪。
可救不了亲近之人的无力感……纵然麻木,却也不想再经历了。
燕山抿抿唇,安静地像是在思忖,片刻后忽地冲她摊开五指,模棱两可地挑眉。
观亭月不解:“嗯?”
他并未回答,指尖向内地勾了勾,显出一些催促。
她犹豫且怀疑地盯了后者的脸半晌,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青年一笔一划地往她手背写,落指动作很轻,又划拉得极慢,似乎生怕观亭月认不出这鬼画符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歪头琢磨,秀眉随着燕山的笔画越扬越高,末了竟不由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