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侯府接她回来是别有用心,赌他们不敢让她走。
可此时糜芜的心里,一半是在赌,另一半,却真是有些想回家。家里虽然苦,总有阿爹相依为命,那几间破屋之中,总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不像这里,一重重全是冰冷的算计。
她找不到症结在哪里,既如此,不如撕破脸一闹,总会有个结果。
树影后面,崔恕低声吩咐随从:“通知紫苏,及时把倚香院的动静报给我。”
他转身离开,红衣少年紧走两步跟上他,道:“我有些不放心,王婆子凶悍的很,只怕她这么硬来要吃亏,不然你找个借口去看一眼?有你在,王婆子总会有些顾忌。”
崔恕看他一眼,道:“回来头一天就把侯府闹得天翻地覆,还敢打王婆子,你觉得她会吃亏?”
“你呀,真是心硬。”红衣少年摇摇头,“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王婆子可是在侯府横着走的人物。”
“想帮你帮,我没兴趣。”崔恕脚下不停。
红衣少年停住脚:“那我找江绍去!”
崔恕回头看时,红衣少年已经走得远了,崔恕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还用找江绍?先前在大门口为了她一句话就斥责了王嬷嬷,这会子肯定早赶过去护着她了。
短短几天就能让一向温和孝顺的江绍为了她与母亲对抗,这般手段,她又怎么会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小姑娘。
倚香院中。
糜芜很快收拾了本来就不多的行李,找一块包袱皮包着,正要出门时,江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拦在前头说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糜芜看着他,眼睛慢慢湿了,轻声道:“我要回家。”
一滴泪汪在眼角,颤巍巍的,却始终没有落下,江绍想到她在强忍着眼泪,心都抽疼了,柔声安慰道:“侯府是你的家。”
“是吗?”那滴泪恰在此时落下,糜芜的声音哽住了,“我阿爹才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对着我喊打喊杀。”
江绍的心越发抽得紧了。
顾梦初与刘氏一直是不死不休的对头,糜芜赶在这时候去找刘氏,摆明了是要跟刘氏站在一条线上,所以顾梦初勃然大怒,不管他怎么劝都执意要教训糜芜。江绍原本打算等人去了正房,他从旁劝解着,总不至于让她吃亏,没想到她直接打了王嬷嬷,眼下又闹着要走。
细想起来,似乎她也没吃亏,可她的一滴眼泪,却让他觉得自己十万分地对不起她,懊恼心疼到了极点。
“你不要走。”江绍轻轻拿下她胳膊上挽着的包袱,放在桌上,“我去跟母亲说。”
“有什么好说的?”顾梦初怒冲冲的声音随即在门外响起,“谁给她的胆子敢打王嬷嬷?那是我用了几十年的老人,打她就是打我的脸!”
“母亲息怒。”江绍忙忙地迎出去扶住她,分辩道,“王嬷嬷先对妹妹动手,妹妹不得已才教训了她……”
“王嬷嬷是奉了我的命令!”顾梦初一下子炸了,声音尖锐刺耳,“怎么,连你也伙着外人跟我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