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弗建微微摇头,心说这样只怕没人会去。一边在心里盘算,是否要安排几个学生过去。却听明延帝道:“这个书院,福晏的想法,只是‘先生’,只授业,不收徒。”从根源杜绝朋党。林弗建一听这话,顿时就把想安排人去的心思,去了五六分。徐明修也道:“只怕有些难。”明延帝也觉得难。他道:“慢慢来吧。”明延帝再次派出了许问渠,张白圭,还有如她所说“脾气巨差”的一个人,名叫高洋,过来帮她。而这会儿,晏时玥和夏余晖已经见了不下十拨的人。说真的,毕竟是穷乡僻壤,来的人,靠谱的不多,有的连秀才功名也没有,而且还真有不少人想带弟子过来,一副纡尊降贵的德性,想弄成“x家学堂”的。奋起痛骂鞭策你夏余晖本来还想着居中协调,尽量把事情做成,如今既然知道了晏时玥的想法,那还有什么客气的。他怎么说也是举人出身,一肚子学问,不就是骂人不带脏字儿么,他玩儿的溜着呢!包管把人怼的翻白眼,还挑不出他的错儿来。等许问渠来了之后,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笑道:“跟着有底气的主子,就是舒服,看不顺眼的不用!人品差的不用!事儿多的不用!想不用就不用!我这么多年都没这么痛快过!”“本该如此。”许问渠笑道:“你若委屈求全,反而叫人看轻。”他笑向晏时玥道:“我们给你送底气来了。”他展开来,是明延帝御笔亲提的牌匾:“北方书院。”这么一来,牌面儿就大了,选择的余地也就更多了。而且,怎么说呢,她们出面招贤,那真的是需要“礼贤下士”的,碰上不靠谱的,也不能直接怼,要拐个弯儿。但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朝廷考核,可以尽情的挑剔。晏时玥跟他们反复的重申了她的想法。让她比较高兴的是,这三个人,都是好人,都理解并且认同她的想法。于是之后的事情,就可以让他们出面了,她再也不用听天书了。夏余晖吐槽她:“你每回听不懂旁人掉书袋都生气,怎么就不见你奋起?”“我奋起了啊!”晏时玥道:“我奋起痛骂并且鞭策了你啊!”夏余晖笑道:“你应该奋起读书啊!”“我不要,”晏时玥道:“我除了读书不行之外,十全十美,总得不学无术一点,给你们这些百无一用的书生一点活路啊!”两人这会儿坐在酒楼里,一边斗嘴,一边等人。他们坐的并不是包间,说话也没避人,不远处有个老者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慢吞吞的转了回去。她们等的是孟氏钱庄在秦州的老板孟锦有。大晏朝已经有钱庄了,但目前,大多只做钱币的兑换,也有少量的放款业务。她现在大半的合作都是与孟氏一起,等于是孟氏的半个老板,虽然没涉及到钱庄,但想叫个人来,也不是难事。孟锦有急匆匆的进来了,连连拱手:“殿下恕罪,草民来迟了。”“没事,”晏时玥也起身还礼:“是我们来早了。”两边略一寒暄,互相通了名,孟锦有听人说过她的脾气,所以直接就问:“不知殿下叫草民过来,有何吩咐?”晏时玥道:“我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在这儿开个钱庄。”说真的,她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蝴蝶一个银行出来的,可是再想想,银行是一个长期工程,要做也不是一时的,只能慢慢来,所以先开个连锁钱庄比较合适。她就道:“我是这样想的,我要在这儿开书院,假设半年之后,书院能开成,这儿就会多一两千学子,这种东西,都是有连琐反应的……例如一个地方学子多,自然而然的,书店就会多起来,文房四宝店也会多起来,衣、食、住、行,这每一样,所需的,都会相应的多起来,而这些东西,也都有经营这些的人在。”她做了一个手势,“这就像滚雪球一样,人会越来越多,这个小小的龙门县,也会越来越繁华,所以,未雨绸缪,我会在后续,等学校差不多之后,叫人‘招商’,给予一些优惠政策,让本地人,或者外地人,来此经营,开店,也因为如此,所以一个大而有信誉的钱庄,必不可少。”她在长安城接触的人中,大多都懂政治不懂经济,所以她解释的十分详细,孟锦有本来就做这一行,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缓缓点头。半晌他才道:“殿下的意思,草民懂了,我会向上头禀报的。只是殿下……”他看着她。晏时玥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你误会了,我没打算怎样,我也不要什么,我就纯粹是想到这个前景,所以先铺好路,后续你需要什么帮忙,我也可以找人配合你。”孟锦有愣了愣才回神,拱手道:“殿下大义,是草民冒昧了。”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晏时玥还叫夏余晖带着他,在龙门县转转。他们一走,邻桌的老者就走了过来,微笑着道:“殿下,我可以坐下吗?”晏时玥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老头儿,他一直往他们这边看。不过看他模样和气,她便道:“可以,”她招手叫人把茶盏换了:“老先生贵姓?”“姓闻,闻道之闻。”老头儿很直接的道:“老夫想请问殿下一个问题。”“嗯?”他道:“殿下为何要把书院建在此处?只是因为这里是殿下的出身之地么?”“不全是,”她道:“这么说吧,如果把大晏国土,划为四片,秦州刚好在西北的中心点上,这个位置,真称的上四通八达,而且风景好,气候适宜,本来还要担心漠北做妖,但现在漠北已经不必考虑,这个位置,就成了一个真正的风水宝地,不管是发展经济还是人文,都很合适。”“而且,你刚才也说了,这是我的出身之地,这边的百姓都很喜欢我,相信我,这让我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能一呼百应,省掉了很多‘说服’的工夫,所以很多新粮可以在这边试种,所以我的学校要盖在这边。”她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龙门县这个地方,做为一个点,便如太阳,从这个地方,向四周照射,循序渐进,这种发展方式,最快,最省力。”老者点了点头。半晌,他又问道:“听说殿下这北方书院,只可授业,不可收徒,不知为何?”晏时玥道:“因为我想要的是为国效力的人才,他自始至终,持身以正,光明磊落,为国、为民、为君、为正道,而不是在一件事情上,屡屡的去考虑,这个人是我师兄,我要容情一二,这个人是我师父的政敌,我处罚要重上三分……我不要这样有私心的‘人才’,大晏也不需要这样的人才。”老者微怔。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想法的确是很好的,只是……很难,很难。”他看着她,目光十分温和:“殿下既有此心,为何不索性让朝廷出面来做这件事呢?便如另一个国子监?”北方书院第一人晏时玥笑了:“闻老先生,你既然叫我殿下,应该知道我是谁。万事开头难,这件事情不论是谁来做,都难,朝廷做,也难。所以,我身为人子,怎么能把难的事情推给我爹爹做呢??”老者哑然。这个回答,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半晌他才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学生,也是想要走捷径的,入仕之后,也想有所倚仗,而非孤身一人,你这样的举措,也许两方都不喜欢。”晏时玥直视着他:“闻老先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此时,朝中朋党成患,所以,没有师承的学子入仕之后,是‘孤身一人’,但如果三年之后呢?五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每一个入朝的,全都是‘孤身一人’,他们没有师承,没有偏颇,反而更可以一心为国、为民、为君,为这天下,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