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霄被带到这片天地似乎并不是谁的意志所能决定的?
“阿湮。”妖君夙夜这样温柔得唤了一声。
于是辰湮就点点头,直接往地界去了……你开心就好。
*
欧阳少恭立在衡山上,很长时间里心绪激荡得无法停止。魂魄撕裂之处隐隐作疼,拼命找存在感地告诉他时间已经不够了。手心里捏着重又合成一体的玉衡,感受玉中那些挣扎纠缠的魂魄,最后一切情绪又归于坟墓般的死寂。
秦皇陵一场局,坑死雷严,拿回玉衡,连着青玉坛一并收拢于掌心,唯一算漏的是寂桐的背叛——不,或许他是早有预知的,一切都在掌控,他只是带着几分玩味甚至几分闲情雅致得看着这场人心最后会演变为怎般模样。
又错看一次人心?哈,无论什么苦衷或者说借口,他都不在乎,错看得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这一回!
阿霄摘了朵扶桑花背在身后慢慢蹭过来,见他低头似乎在很认真得俯视洞天边缘犹如极光般绚烂的星辰之色,偏头望了一下,小心翼翼把花放在他的琴上。
他的心忽得一软。
阿霄再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视线。
“爹爹!”她眨了眨眼,过来径直扑进他怀里。
欧阳少恭张开手臂将她抱起来,软软的冰凉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肩上,轻飘飘的躯体似乎没有一点重量,但怀抱着这样温热的身体却仿佛拥抱住全世界的阳光般温暖。
“咦?”她有些惊讶得睁大眼睛。
“好奇这个?”欧阳少恭淡淡道。
“魂魄。”阿霄捧着他递过来的玉衡看了看,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冥河中浸淬的怨魂比这玉衡里的还要多得多,每一时每一刻都有无数魂魄承受不住冥息与怨力而破灭,更不用提蒿里无尽的记忆与残魂残魄。她着实见多了这种东西。
“嗯。”欧阳少恭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阿霄知道什么是恨吗?”
“恨啊,”阿霄认真得想了想,摇摇头,“我见过很多种恨,但是我不知道它真实的模样。”
“那就不要懂好了。恨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他说。
百里屠苏说:我只愿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放下那些晦暗之念,而不是变成一个只知仇恨的怪物。
那么他就是怪物?欧阳少恭冷笑,他因仇恨凝结了这夙世的生机与绝望,所以他就是只知仇恨的疯子?
你怎能不恨?怎么能不恨?若你不恨,那我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爹爹。”阿霄轻轻唤了声。
“阿霄以为,我为什么做这一切?”玩弄人性,颠倒伦常,看世间一切可笑者自笑,倘若顺应天命就是要看那天道一点点剥夺走他曾拥有的东西,那他就逆了这规则,看它究竟要怎么毁灭他!
他那些引以为傲却为人嗤之以鼻的收藏品,阿霄也一并看过。世人或惊惧,或后怕,或掩饰,或退缩,可是只有阿霄眼中,只有纯粹的好奇之色,她甚至觉得那样的交换是很正常的行为,更不觉得他的理念有什么异样之处。
他这样询问,阿霄其实并不太懂他指代的是什么,但她只是点着头认真道:“爹爹喜欢就好。”
欧阳少恭大笑起来。
神性?抑或是妖性?他那样恨着头顶的苍天,恨着那些以自己的意志颠倒众生的神祇,到头来却觉得,自己魂魄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其实一直没变。
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