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世芳强提一口气,把脱力坠下的倪霁一拎,便冲入了无边不归海中。
茫茫不归海中,一叶小舟孤苦无依地飘荡着,唯一的桅杆上挂着的不是风帆,而是一只昏黄的灯笼。灯笼上,无数鬼画符般的字迹飞一般转动着,驱散着周围浓重的血煞之气。船身周围,一道隐隐约约的血色屏障不时显现。
那是一道引航阵法,以鲛人血为墨,刻在了船身之上。
目的地是海国。
倪霁安静地端坐船首,手中无剑。
见月已经碎了,在那合着潮水的最后一式中。
她也不知道那一招叫什么,只是那一刻的福至心灵。
也许,该叫它“听潮”。
正思量着,身后船舱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倪霁赶忙起身进了船舱。
闻世芳已经醒了,或者说,眼睛睁开了,但还不是太清醒。
“师叔?”倪霁轻轻叫了一声,心惊肉跳地看着闻世芳空茫的眼神,几乎仍不住伸手去试一试她的目力。
半晌,闻世芳才应了一声。她灵力、神魂都消耗太过,当时心神紧绷尚还不觉得,如今骤然松了下去,顿时觉得奇经八脉疼得让人难以忍受,而神魂上的长天锁已经所剩无几。
多年前,她借着长天锁封住大半神魂,在镇魂塔中走了一遭,上古遗留的异宝从来不是什么任人进出之地,事后回想起来,她竟然不确定那一趟究竟是神魂的遨游,还是身魂同一的行走。地脉交汇之地的天地异象中,长天索竟然没有脱落,而是牢牢附在了她的神魂上。
彼时,白珧就提醒过她,长天锁是世间秘法,纵然能保住神魂,但曾经也只用在那些行将走火入魔的修士身上,虽然经她改进,但效力也不知究竟如何。
如今,她神魂大伤,长天索如果崩解,大概从此世间就没有这个人了。
混沌中,识海波澜未平,而长天之上金链寸寸消弭,金屑落雨般撒了一片,浩浩荡荡,不知何时能停。闻世芳观想了一阵,忽觉这些金链有些蹊跷。
而归去来灯,也有些古怪。
金屑飘向之地,赫然是归去来灯!
一点点金屑像是被吸引着,飞蛾扑火般投入灯芯,没了长天锁的神魂纵然裂纹深刻如刀,却也十分稳定。
为什么?
闻世芳苦笑一声,却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势,一股绵长的针刺感涌了上来,整个人顿时一抖。
倪霁看得心惊胆战,立刻把温热的指尖搭上闻世芳的手腕,蓬勃却温和的灵力顿时涌入枯涩的经脉,无来由的刺痛顿时好了些许。
这种感觉就如久行之人路遇温泉,浑身疲惫顿消。闻世芳几乎沉溺其中,好半晌才缩回自己的手,“可以了,别浪费灵力,外面如何?”
倪霁垂眸,想了想才轻声回道:“一切正常,无事发生,只是偶尔有一些路过的妖兽,不过也都只是观望。”
她不确定它们是忌惮船上的元君气息,还是早已远走的鲛人仍然对它们有震慑作用,总之,这些天,从没有一只妖兽赶来袭击。
“那边好。”
闻世芳轻叹一声,突然觉得有些荒唐。这个法子她是从无极宫的典籍中意外看到的,说起来居然还要多谢杨心岸。这位放逐客要借着血芝归家,而她这个被拖下水的“帮手”竟然会要拿着这道无名的法阵离开雪原。要不是确定杨心岸没有修过卦术,她都要怀疑这是杨心岸预先猜到了什么。
曾经的海国分东、西二域,无极宫的那些散落的典籍记载,当年安居无愁海的鲛人们陆续撤走时,用的就是如今船身上这道阵法,走的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