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留情的一句,陈嘉佑心口顿时空唠唠的,但还是顺从的主动让出位置,方便杨雪进去。他站在走廊里,礼貌地笑笑,带上门。
屋内霎时冷清下来,空气中漂浮着饭菜的香味。
杨雪率先发现客厅沙发上的薄毯,桌面摆放着水杯和药片,她换了鞋,装作不经意的过去检查了下,确认没异样,又晃到厨房,帮忙安置东西。
南诗没有要解释的苗头,蹲在橱柜前,有条不紊地摆放碗盘,瓷器碰到间隔板,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温吞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学校不忙吗?”
“不忙。和小范的妈妈约着去看玉器展,记起你说公寓里缺生活用品,怕你在这边过夜不方便,顺便买了送过来。”杨雪边说边打量她的神色,镇定自若,似是当作刚才的不期然相遇没发生过。
在南诗无知无觉地抓着第二只杯子,咬着唇,使劲儿往碗槽里塞,却发现怎么都塞不进去,眼里透着一股疯魔般的执拗。杨雪终是看不下去,及时阻拦:“先不着急收拾,坐下聊一聊?”
动作一顿,涣散的眸光慢慢聚拢。南诗把杯子拿出来,推上柜门,撑着腿起身,低低地应:“好的。”
母女两个去了客厅。
雨悄然停止,小区内一片寂静,闷得可怕。“哗啦”一声,厚重的窗帘拉上半扇,吊灯一开,白炽灯光将四周照得亮堂,黑暗无处遁形。
杨雪叠起毯子,将药盒和水杯放回原处,坐去南诗身边,轻柔地拍了拍她紧绷的背脊,示意她放松一些:“我和小范的妈妈讲清楚了,她也觉得,既然没缘分,就别强求,只当交了个朋友。”
范奶奶牵桥搭线的时候没想太多,促成了挺不错,没促成也无妨。从始至终,只有南诗把这事儿看得过分重要,仿佛是长辈们交给她的一件了不起的任务,做不成,巨大的羞愧感会让她抬不起头来。
她一旦被失控的情绪绕进死胡同里,便很难在短时t?间内走出来。整个人会变得焦躁不安,坐立不宁,惶恐到食不下咽、辗转反侧。严重一点,甚至会出现身体轻微震颤,和短暂失去记忆的情况。这种时候,必须有人陪在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没关系,慢慢来”。
“妈妈,我没和陈嘉佑复合。”
南诗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把惊涛骇浪般的恐慌压住,抓紧机会坦白:“杂志要做他的专人采访,我们小组受邀去冰球队参观。他在饭局上喝醉了,我把人扔路边也不道德,所以带他回来醒醒酒……你放心,我的结婚对象,永远不会是他。”
杨雪沉默片刻,没有表达个人观点,怕影响她的判断。只能照实说:“你在昌苏市读书、学习的这些年里,爸妈和他见过面。”
“……!”
南诗一窒:“是他,主动找来的吗?”
杨雪摇摇头:“他是个懂分寸的人,怎么可能在你们分手之后还上门纠缠。”
“有一年冬天,你外公在院子里扫雪摔了腿,乡下交通不便利,是他开车把你外公送到了市医院,联系了院里口碑最好的骨科大夫。我和你爸赶到的时候,他缴完费先离开了,还是听你外公的描述,才猜出是他。”
“那会儿我们还纳闷,他没事儿跑乡下去做什么?”
南诗嘴巴里酸的厉害,喉咙隐隐作痛,一开口,竟然没发出音。缓了片刻,终于能开腔,没什么所谓地道:“应该是,有事情要忙……当年,给村子修公路、捐赠空调的好心人就是他。”
杨雪显然是知情的,并不意外:“你外公身体一康复,亲自拿礼物上门拜访,陈嘉佑当时在国外比赛,我们没见到人,冰球队里又有规定,礼物也没留。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找个机会,还是要还上的。”
南诗乖乖颔首:“改天吧,等我出差回来,去一趟冰球队。既然礼物不能收,送一面‘乐于助人’的锦旗怎么样?”
“都可以。”
杨雪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温水。
回来时,瞧见南诗孤零零坐在那儿,垂着头,短发往两侧滑去,露出衣领下一截白皙的脖颈,隐隐可见青色血管。
孱弱又单薄。
她无声地叹出口气。
不管七年前还是现在,杨雪始终不认为陈嘉佑和女儿般配,不可否认,他的外在条件和个人能力无可挑剔,唯独家世这一关,杨雪始终过不去。如果没有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再加上,南诗许久解不开的心结,她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聊起这个人。
杨雪将水杯塞进她手心,拿遥控器开空调,在调节温度的音效中,再次接上话茬:“你读研的第一年,他返校办毕业手续,来我办公室坐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