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对受伤兵士说的话,被一旁跟着的官兵们听了个清清楚楚,受伤的兵士眼睛里噙着泪光,喉头滚动了几下,像是想要说什么,竟是半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跟在杨荣身后的官兵们更是一个个用力的挥动着马鞭,不断的用马鞭甩出“啪啪”的响声,催促着战马加快速度。
从忻州出发时,杨荣挑选的战马全是北方的高头大马,脚程并不比辽军的战马差上多少。
再加上他们是急于从辽国境内撤离,速度自然是要比在后面追赶的辽军快了不少。
让杨荣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路南下,快要到达河阴的时候,迎面又杀过来了一队千余人的队伍。
“娘的!难道真的是老天要亡我杨荣!”看到迎面冲过来的辽军,杨荣扭头朝身后追赶的辽军望了一眼,一抖缰绳,朝着东南方拐了过去,对二十余名官兵喊道:“向东,跨过桑干河!”
眼下只是刚刚开春,桑干河的河水还是刺骨的冰冷,在这个季节选择下河逃生,只会是死多生少。
可兵士们并没有半点疑问,先前杨荣对重伤士兵说的话,已经紧紧的攫住了他们的心。
兄弟!堂堂一军主将,竟能把他们这些在军中处于最不起眼位置的小兵当成兄弟,这样的将军,就算是真的会死,也要陪着他一起。
二十多匹快马冲向了桑干河。
追赶着杨荣的马鹏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朝东方折过去,向东是绵延数千里的桑干河,河床虽然不是很宽,但初春的河面上却还是漂浮着许多冰块。
若是夏天被人追赶,跨过桑干河不失是个好办法,可在寒冷的初春这么做,无疑是非常愚蠢的。
可杨荣偏偏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人,别人越是以为他不敢做,他越是要做给别人看。
向东狂奔了六七里,二十多人都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响,在他们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长带,那便是寒冷的桑干河。
“兄弟们!留在河岸这边,会被辽国人杀死,从河水里度过或许会被冻死,却还有着一线生机!我杨荣为了一己私利,将你等带入死地,就要竭尽最大的力量,将你等活着带回去!”到了河边,杨荣勒住缰绳,对跟着他的宋军喊道:“你们敢和我一同下河吗?”
“愿与将军同生共死!”二十多个宋军齐齐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看向了杨荣。
“走!”见兵士们脸上都带着决绝的神情,杨荣一抖缰绳,率先冲进了河里,向着对岸凫了过去。
宋军士兵们也都紧跟着下了河,骑着马向对岸游去。
河水刺骨的冰冷,进了河水中,战马浑身都在颤抖着,官兵们的半截身子也被河水打湿,一个个冷的浑身哆嗦。
可他们并没有停下步伐,在河流中还不停的催促着战马快些游。
终于,所有人都上了岸,杨荣冷的浑身直哆嗦,但他还是回过头清点了一下人数,见没有人被冰冷的河水卷走,他这才松了口气。
“兄弟们!走!”杨荣一抖缰绳,大喊了一声,策马继续朝着宋辽边境冲了过去。
在桑干河的另一侧,马鹏冷着脸,眉头紧锁望着杨荣等人远去的背影。
“杨荣,你早晚有一天会落进于越大人的手中!”马鹏的嘴角微微牵了牵,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低声自语了一句,一扯缰绳,对跟着他的辽军喊道:“回大同!”
黎明尚未来到,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在浓重的黑暗中,二十多匹快马朝着代州城飞快的疾驰。
代州城门紧闭着,不到天色蒙蒙泛亮,这座城池绝不会打开城门。
杨荣领着二十多名浑身衣衫和胯下战马都湿透了的宋军来到城下,他仰起头,朝城上喊道:“城上兵士,我是杨荣,快快开城!”
在代州城,杨荣的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从民到兵,几乎没人未听过他的名字。
听到他的喊声,两个守城兵士从城牙子上探出头来,朝城下看了看,其中一人说道:“听声音好像真的是杨将军!”
“难说!眼下辽军刚退走没有多久,万一是辽军前来诓城,我等该如何处置?”另一个兵士摇了摇头,对身旁的兵士说道:“不如让他们等到天亮,然后再打开城门不迟!”
“杨将军,我等看不真切,还是等天亮再开城吧!”先说话的兵士听伴当这么一说,伸出头朝城下的杨荣说道:“天黑夜重,杨将军千万海涵!”
“海涵个屁!”杨荣仰头朝城上的宋军骂了一句,却并没强行要求他们打开城门,而是想了一下又对他们喊道:“不开城也可以,从城上给我们扔几个火折下来,我等烤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