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姐要见姑爷!”杨荣的话才刚落下,门外就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
“你去吧!”钟夫人把脸扭到一旁,抬手轻轻抹了抹眼泪,语调中带着些许的哽咽,对杨荣说道:“她的时日已然无多,若是说了什么开罪公子的话,还望公子海涵!”
杨荣躬了躬身,抬脚走出这间摆放着棺材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钟倩睁着眼睛,她已不再咳嗽,朦胧的双眼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直到杨荣走进房内,她才扭过头向杨荣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她又重新把头扭回去,视线依旧停留在天花板上。
“小姐可否好些!”进了房内,屋内侍候着的丫鬟退了出去,杨荣双手抱拳微微躬身朝钟倩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此番前来,是欲迎娶小姐过门,前些日子因一些要事耽搁了婚期,在下无日不惴惴不安、万般惶恐。”
“婚期?”钟倩没有再看杨荣,只是嘴角微微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幽幽的说道杨公子莫非可怜钟倩不成?”
“小姐国色天香且又才情练达,乃是世间男子梦寐以求的佳偶,如何说出这般话来?”杨荣站直了身子,微微摇了摇头,对钟倩说道:“近日小姐身子不便,在下可等小姐安好了,再定婚期。”
钟倩叹了一声,脸颊难得的现出了一抹红晕,对杨荣说道:“杨公子不必再烦劳费心,我已想好,过两日若是身子真的好了,便要父亲带我前去江南,看看那鱼米之乡,听闻那里景致要比这西北美上许多。”
“其实并非这样!”杨荣搬了张凳子,坐在钟倩床边,微微前倾着身子,对钟倩说道:“江南风景秀丽,便如同那里的人一般,而西北的风光则是大气磅礴,要么山川连绵,要么黄沙万里,要么碧草萋萋,与江南比较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致!”
“杨公子,你我或许没有夫妻缘分!”钟倩并没有去接杨荣的话,而是侧过头看着他,神情里现出一丝失落,幽幽的说道:“这几日我也曾经想过,即便嫁给了你,也并不是你心中最重的那个人。与其嫁给你,整日面对你的同情,倒不如在将死之前,先去各地看看风光,也好过在这小小的代州憋闷着。”
听了钟倩这番话,杨荣低下了头,他本想对钟倩说,等她身子安好,他带她离开代州,到各地去走走,领略这华夏大地的秀美风光。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没敢说出来。
若是说了这样的话,就是对钟倩做了个不可能做到的承诺。
钟倩的身体已经很差,能撑多久还很难说,而他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自从做了忻州都部署,他才知道,做官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过去他想去哪里,只要想到就可以立刻前往,可如今他却不能那么做,忻州大营的官兵们离不开他,短暂的离开或许可以,可长期离开忻州大营,就算是官兵们答应,朝廷也一定不会允许。
“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看着欲言又止的杨荣,钟倩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她很艰难的翻了个身,从床内侧的枕头下拿出了一本书,有气无力的对杨荣说道:“这本《论语》你拿去好生看看,本朝立国时,赵普丞相曾经是半部论语治天下,我希望你能看透整本!”
接过钟倩递给他的书,杨荣舔了舔嘴唇,犹疑了一下,才喃喃的问道:“小姐为何如此厚待我?”
“虽说你我并无夫妻缘分,可你终究是我曾经最想嫁的男人!”钟倩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对杨荣说道:“公子快些回忻州吧,若是将来你我还有缘相见,到时再谈婚论嫁不迟,如今我的身子着实是会拖累公子!”
看着躺在床上,脸颊上浮现着淡淡绯红的钟倩,杨荣点了下头,站起身,手中拿着那本《论语》,朝钟倩拱了拱手说道:“小姐保重!在下告辞了!”
钟倩的话语虽然说的不重,可杨荣却知道,她的心意已是决然,这个时候若还强行要迎娶她,恐怕只会惹的她心火焚身,越发的加重病情。
离开钟家的时候,杨荣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一般。
他对钟倩确实没有爱情,原本他还以为钟倩不会知道,没想到他的心早被这位久居深闺的姑娘看了个通透。
拒绝下嫁,原本是杨荣期待的结果,可不知为什么,当他离开钟家宅子的时候,心内却是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悲凉。
“钟小姐,你一定不要有事!希望遍行天下时,能遇见神医将你的沉疴医治好!”出了钟家大门,杨荣转过身,双手抱拳,朝着钟家宅门深深一揖,心中默念了一番,这才领着亲兵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