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周遭有凄厉呼喊,还有人狠狠咒骂,但程颐都不在乎了。他满足愉悦地倒向地面,觉得山川大地都是轻软顺滑犹如丝缎的。
什么道心执着雄心壮志,都尽数消散犹如泡沫幻影。人生得意须尽欢,时光短暂,何必苦苦追寻不得安稳?
在幸存修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程颐从云端坠落地面。他的面容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舒心满足无有不快,好似他愿意心甘情愿地接受死亡。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乾坤钟,也哀鸣一声尽数碎裂。轰然不停的钟鸣声,已然尽数消失。天地之间清寂得可怕,也迷惘得可怕。
与他神魂相通的灵器损毁了破裂了,千百片碎片,连带着风声戾戾剧痛入骨,终于成功唤醒了程颐。
他莫名惊骇地睁开眼睛,根本不愿相信自己的窘迫处境。程颐在坠落中猛然一拧身,就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只这一下平平无奇并不毫力的动作,却抽光了程颐灵脉中所有灵气。他虚弱得一吹击倒,着实不能更可怜。
想要挣扎也没有力气,程颐还不甘心地一咬牙,却看到有人笑盈盈地凑到他面前,眼瞳晶亮满含好奇。
&ldo;我还当这件灵器有多了不起,现在一看,不过如此嘛。&rdo;楚衍一抿唇,颊边竟有个浅浅的酒窝,&ldo;城主,你的灵器都挡不住我一刀,要它何用?&rdo;
挡不住一刀。程颐心中骇然,他心脏扑通却无血液喷涌而出,已经几近绝望。
此等修为,必定不是练虚境界,否则自己也不会败得这么凄惨。
那,就楚衍就是合道真君,也只能是合道真君。真人真君听来相近,地位却天差地别。
一个是凡人,另一个却是皇帝。整个上界,从始至终只出了四名合道真君,何时竟有这么个陌生人物冒出来?
&ldo;在下,是在下没长眼睛,错把楚真君当成那罪魁祸首。&rdo;程颐声音颤抖,好在还能勉强辩解,&ldo;得罪了楚真君,在下愿奉上整个云中城,只求真君……&rdo;
&ldo;只求我能饶你一命?&rdo;楚衍不大客气地打断了程颐的话,他眼睛中的笑意忽然消失了,&ldo;一开始,我真不想把事情闹到这般地步。我说我是简苍的道侣,这洞府现在归我,但你们全都不信,这就让我有点伤心了。&rdo;
年纪极轻的真君又叹了口气,&ldo;谁想随随便便就杀人啊,劳心费力,还一点意思都没有。但有人骂我还想杀我,我也不能束手就擒不是?&rdo;
&ldo;对对,楚真君做得对。&rdo;程颐点头如捣蒜。
&ldo;你刚刚又说,我杀你晚辈又杀你手下,此等仇怨不死不休。誓言立下就要遵循,我一向是讲道理的。&rdo;
不对,程颐惊醒了。这位楚真君楚大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妥协善了。
明明是他搅混水故意找茬,偏偏他这个自认聪明的云中城主还真中了计,声声逼迫出手就杀,正好顺了楚衍的心仪。
要怪就怪自己有眼无珠,错把楚衍也当成练虚修士,程颐已然懊悔得满面赤红咻咻喷气。
也是太上派奸诈狡猾,不肯对他吐露实情,否则他也不会败得这样惨!他只是一粒小小的棋子,随时都能被太上派丢弃捏碎,亏得他之前还沾沾自喜!
程颐立时又看李真人,蓝衣女修表情平和无有惊惧,唇边还是若有若无噙着一抹笑意。笃定的笑自傲的笑,笑她掌控全局无有疏漏,也笑程颐太傻太蠢。
&ldo;我向来说话算话,从不让人为难。&rdo;楚衍慢条斯理地说,&ldo;我就问城主一句,这座洞府究竟归谁?&rdo;
都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楚衍居然还在意这点细枝末节?他难道不明白,云中城丰厚富饶,比起这座洞府强出不少么?
怪人傻子,真让人琢磨不透。程颐还是惨淡地笑了一下,恭恭敬敬地说:&ldo;自然归楚真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