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章启就驾驭着白龙驹追上了前方受惊的马匹。两匹马的距离逐渐拉近,章启的声音在虞秋烟耳侧响起。“抱紧我。”呼呼而过的风声几乎让她听不清章启的声音,只是凭借着本能在章启动身时抱住了章启。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周身,许是因为在密林中转悠了一天,冷冽的风吹起他的衣袍,扬起一阵青草的气息,就像雨后的清晨。章启腾出一手拉住那匹小白马。受惊的马匹被拉着缰绳同白龙驹并驾齐驱,跑了一段距离后,才降下速度。此处是围场,若任由惊马狂奔,只怕还会出事,眼见那小马渐渐被稳住,章启正要从马镫上起身,好查看情况,却被人拉住了腰身——垂眸便能瞧见,女子软绵绵地靠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被风沙吹着泛起一片红,双眸红彤彤水润润的失神望着前方,甚至,她还贴着他的胸口,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虞秋烟从没有如此纵马狂奔过,嘚嘚的马蹄扬起一片尘沙,以至于她丝毫没察觉章启原本的意图。不过失神了一瞬,章启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不大对,缓缓开口道:“吓着了?”虞秋烟贴着他的胸口摇了摇头。她一言不发,惊魂未定的模样却让他心头泛酸,如果他去晚了会怎么样……想到这样的如果令人脊背发寒。像是被刺激到,他伸手将人紧紧摁入怀中,垂眼,嘴唇贴了贴她的额头。“伤到了吗?”他抚摸她的脸,眼中闪过焦急。虞秋烟张了张唇,却没应出声。脸上又落下一阵急切的亲吻,好像要抱得很紧,贴在一起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被风吹过的面颊就算只是轻轻的吻,也能觉察道明显的存在感。她挂在他身上,最终有些脸热,无声地挣扎,瑟缩着往他怀中钻。她的发丝轻轻擦过章启的下巴,额头恰好抵住他的胸口,整个人仿佛有意埋起来。章启张开手可以将人整个揽住。吻落到发丝上。感受到头发落下的重量,虞秋烟过了许久,才轻轻哑声道:“马忽然受惊——”到底是小马,没见过大场面。马见了刀剑本就容易受惊,为了训练马匹的忍耐性,不少战马都要从小蒙着马眼睛听着刀剑风沙的声音直至完全习惯,而这匹青骢小马所受的训练并不多。章启送这匹马本是考虑到它温驯亲人,可没想到会出了岔子,以至马匹受惊。章启抱着她:“是本王考虑不周。”虞秋烟鼻头一酸,又摇了摇头。章启想起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宋成毓,面色愈发的冷峻。他心疼地拍了拍她:“别害怕。”虞秋烟的眼泪反倒后知后觉落了下来。她哭起来时,是没有什么声音的,眨了眨眼睛,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泪珠划过双颊,鼻头皱着,她似乎也有些意想不到,不停地眨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将眼泪收回去了。章启发现她在哭时已经有些晚了,胸口被打湿了一片,见了她憋着声,草草擦了擦眼泪,长长的睫毛欲盖弥彰濡湿成一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又急声哄道:“下次给你换一匹驯化过的马,好不好?”女子的长睫再次泪水打湿,仿佛遮不住雨水的小蒲扇,泪珠又簌簌滚落。她闷着声:“不要。”女子眼底闪过一阵无措,方才那一阵惊惶还心有余悸。“下次,本王带你去挑选驯化好的马匹可好?是本王不好……”想了想,似乎又觉得此话不妥,又道:“下一次,想要骑马,本王带你去。”他的手轻轻擦过虞秋烟的面颊,原本娇嫩的双颊被风沙泪水都滚过了一道,又贴上一阵热烘烘的热源。“你不是想要样一匹小马叫玉兔吗?本王将玉兔送给你可好?”“你放心,它受过驯化,不会受惊,它脾性虽傲,但十分通人性,下次本王教你怎么驯服它?”她的泪水是擦不干净的,章启的话也愈发失了原则,战马在战场上可谓与将士的性命息息相关,怎能随意送人。掌心一点点的拭过泛红的双颊,在眼尾处轻轻摩挲,泪水留在了他的拇指上。虞秋烟被他手心的茧激得皱了皱鼻头。章启似乎也意识到了,索性放下了手。眼前光线尽数被遮,他的吻又落下来。柔软的触感一点点地划过额角,一下一下地在眉眼之间,双颊之上。虞秋烟只觉得自己都被人亲了个遍,弯长纤细的黛眉下水汪汪的杏眼变得雾蒙蒙,既无辜又羞答答的,白嫩的面颊也染上了夕阳的余晖,樱唇轻启,透着一丝欲说还休的妩媚。章启呼吸微滞,狭长的眸子乌沉。好像她哭了一场,他的心也被人拿捏着时上时下。章启揽过她的腰身,将人拉进了怀中,倾身凑向那樱瓣。她轻声“唔”的一声,腰间紧紧箍着的手简直极为用力,自整个人都被摁进了他怀中。四周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听不见风声和树叶声。玉兔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久未动弹,似乎已然有些不耐,摇晃着往前走去,虞秋烟整个人往后一颠,竟然将章启也压歪在马背上。虞秋烟呼吸微窒,章启面上也有些失神,幸好只有一瞬,他将虞秋烟扶稳,立即拉住了缰绳。章启抓过虞秋烟的手,将缰绳放到她手上。“这样拿,拿好。”他示范着。待虞秋烟掌控好了缰绳,身后的人衣料轻动,虞秋烟扭头便见着他已经翻身下了马。扭着缰绳的手指被一只大掌捏住:“拿好!”章启腾出一只手,抚了抚她裙摆一侧的褶皱。虞秋烟慢慢恢复了平静,想起方才那一阵无措,感触愈发清晰。之前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和宋成毓退婚就能避开前世的局面。可却没有想过,宋成毓是否就甘心退婚。这样的人……虞秋烟想到他,心头凄恻发冷。“王爷为何赶到如此及时?”虞秋烟问。章启不知她的担忧,却明白她想问之事,尽管提起宋成毓,就叫他心下烦躁,恨不得杀个回马枪。可面对着虞秋烟,章启还是解释道:“他应当是看见了本王之后,才对你出箭。”沉思一瞬,轻嗤道:“他手臂羸弱,所出之箭亦不过二十尺。想来是望见了本王张弓搭箭才做此举。倒是高估他了。”——高估了宋成毓并非如此意气用事之人,毕竟在围场杀人,非明智之举。但虞秋烟却本能地将宋成毓往更坏处想,思忖了一会道:“他的目标兴许本来就是这匹马。”若真如此,惊马和乱箭……兴许能掩盖他真正的杀意。虞秋烟回想着宋成毓方才挑衅的神色,忽然醍醐灌顶一般,隐隐有些明白宋成毓为何要杀她。他面对肃王的威胁,便逞一时之快,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计后果。而他被虞衡教导,但也被虞衡所束缚了一辈子,因着这份恩情,他受了一辈子的“威胁”。无论是寄人篱下,还是求学之路,亦或者是因着虞衡的缘故不得不讨好她,这其中种种……以宋成毓这样的性格,早晚会要她的命。野心◎软弓◎“确实是高估他了。”她低头轻喃。她好像陷入到回忆之中,面上有几分恍惚,章启几不可查轻嗤一声:“你倒是了解他。”方才若不是小马受惊,他必不会放过宋成毓。想到这,章启眸色冷沉。“我居然现在才明白过来。”和宋成毓相关的细节瞬间涌上心头,虞秋烟神色发怔,喉间干涩。“方才,幸好没有对宋成毓出箭,否则以他的性子,只怕转头要以一副被害的姿态出去恶人先告状,到时候说什么都不占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