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凤榻上一坐定,便给周昭仪、冯昭媛赐座,命宫女多拿两只软垫放在椅上,小心侍候二人落坐。
接着就让端出各种各样新鲜美味的小吃,一一罗列摆在周昭仪、冯昭媛面前,笑着对二人道:“这些可都是慈宁宫最好的东西,皇上和孙儿们平日孝敬的,哀家吃着好,就都收起来,等你们过来也教你们尝尝——有了身子的人嘴儿馋,又爱新鲜。快吃吃看,瞧着喜欢哪一样,待会回去再包些走,哀家这里常有好吃的,想吃什么说一声,都给你们送去!哀家老了,最稀罕的就是小孙孙,你们给哀家好好养着,等生下来,不管是皇孙还是孙女儿,哀家一律有重赏!”
周昭仪、冯昭媛谢了恩,吃着香甜的各色美味果品,笑容愈发甜蜜动人。
周昭仪将一颗葡萄干送进口内,笑道:“这葡萄干儿又大颗又甜,带点儿酸味,真是好吃!”
太后看着她,满脸慈爱:“这是去年深秋西边小国进贡来的上品葡萄干,那时你们还未入宫。哀家却不爱那点儿微酸,都分给别的宫里,公主们来了又送给她们一些,剩下不多,你们既是爱吃,一会都给你们两人分去,回宫慢慢吃!”
周昭仪欢喜地和冯昭媛对视一眼,冯昭媛笑着说:“太后娘娘最是疼爱我们俩,可惜刘姐姐不肯多走路,没一同过来给太后请安,她可最爱这一口儿!”
周昭仪撇了撇嘴:“妹妹忘了?皇上常去宜瑞宫,刘姐姐那儿好东西多着呢。她未必稀罕这些……”
“周姐姐……”
二人越说越小声,上边太后却听进耳里了,微笑着对一旁的黄嬷嬷道:“前儿仁王刚送来六匹江南流云坊新出的绢绸,最适合做夏日家居衣裳。江南流云坊的绢绸天下名品,穿在身上轻软柔滑,透气又凉爽。哀家瞧看了一下,其中四匹花色清新绮丽,却不是哀家这样年纪好穿,周昭仪和冯昭媛年轻娇美,肤色水灵鲜艳,若穿起来定会娇娇嫩嫩更惹人喜爱,取出来。赏给她们每人两匹!还有红木柜里那几盒子首饰,样式太精巧华丽,年轻人戴着才好看,也分给她们吧。这俩孩子乖巧温柔,时时记得到哀家跟前尽孝。怪招人疼的,哀家的好东西,就只给这样的好孩子!”
周昭仪和冯昭媛听了,心里俱都突突一跳:太后娘娘戴过的首饰,赏赐下来,虽然品阶尚低,但过了明路,她们就可以在公众场合穿戴,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也是极好的兆头啊!
赶紧要起身行礼谢恩,太后命宫女扶住,佯嗔道:
“又不记得哀家的话了?你们两个进了慈宁宫,一概免礼!看你们小小年纪,倒比哀家还要容易忘事不成?”
一句话逗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周昭仪和冯昭媛闲得无聊,结伴来慈宁宫问安陪侍太后娘娘。不期然满载而归,暗自欢喜不尽,因刘昭容得到皇帝特别宠爱而生出的那一点忌恨被抛到了脑后。
黄嬷嬷将人送走,复回到太后跟前,太后将身边太监宫女尽数遣退,脸上慈爱的笑容消散,眼中带着一丝厉色,看住黄嬷嬷:
“周昭仪来自南边,冯昭媛是平原人,这两名女子看来都不是良善之辈,特别是周昭仪,如今就对刘昭容现出妒意,须得看紧了,不允她们太靠近刘昭容,以防万一!”
黄嬷嬷躬身:“太后请放心,老奴都做了防备,明里暗里护着刘昭容的人不下二十个!”
太后面色微缓,颔首道:“她是哀家大哥的孙女儿,虽为庶出,却也是我周家的血脉!她几岁时因体弱多病需要换个方向居住才能养活,她父亲便将她送去给一位远亲家里,寄姓刘。虽是寄养于人,但她生母得宠,周家未曾亏待她,当时随同而去的奶娘、嬷嬷、奴仆不下二十人,财物不计其数,不然小家小户,如何养育出如此出色的女子?看看她,十六七岁年纪,姿容绝佳,光采照人,比她嫡出的姐姐冰雁还要胜十分!”
黄嬷嬷笑着说:“可不是!老奴初初见到刘昭容,险些吓了一跳——那姿容艳而不妖,气度风华端庄高雅,特别是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最是迷人!这一派风度与太后您年轻时太像了,真真是分毫不差的!”
太后笑了:“不然如何说一脉相承?这才真正是我周家的女子!禀持国母之仪!”
黄嬷嬷眨了眨眼:“太后不是答应了仁王殿下……”
“没错,哀家是答应了。而且哀家尽力为之,德妃当上了皇后又能如何?那也不过是暂时的!仁王想当太子,让他们去闹腾吧,闹得越厉害,哀家越喜欢!你要知道,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儿子们吵着闹着想争他这个宝座,疼爱是一回事,但凡触及他的逆鳞,不论是谁,都得死!先帝活了七十六岁,当年若不是晋王逼急了他,他还不会死得那么快。当今皇帝才五十四岁,身强体壮,他是先帝亲生儿子,会比他老子寿命短么?他当皇帝才几年?会乐意看到儿子们这个时候就为他的皇位起争执么?哀家愿意帮助德妃当上皇后,就等着看这些长大成人的皇子们龙争虎斗,十几年后,他们自然会一个一个消失,在此期间咱们只要好好守护着刘昭容,助她得帝宠,多生皇子皇女,凭她的姿色才智和哀家的助力,到最后赢的一定是她!”
“十几年后?是不是太久了?周大学士他们在底下吃苦呢,只怕……”
“那能有什么办法?哀家在宫里也难得很,哥哥们是知道的,他们能体谅哀家!好在如今有仁王与哀家共谋,他为了要哀家帮忙,使德妃能尽早登上皇后宝座,肯帮哀家的忙,暗中使力接济照顾周家人,哥哥们如今衣食无忧,免受饥冻之苦,哀家安心些!只要最后仍将周家扶持上来,恢复原来望族门楣地位,就该满足了,其它的,由后辈们去操心吧!”
太后不无幽怨地接着道:“周家大族历经几百年,扶佐几代帝王,一共出了三位皇后,数位妃嫔,所生龙子凤孙无数,对得起皇家宗室!而今为了一点错,就被贬得如此不堪,实在有失公道!哀家就算碎了这颗心,也要平下这个冤屈,以慰藉周家祖宗在天之灵!你切记,咱们慈宁宫明里最疼最看重的是周昭仪和冯昭媛,对刘昭容则不冷不热,免教人生疑——皇帝不喜周家人,此次刘昭容是得了仁王的遮掩才顺利进宫,须严防她的身世被人探知,尤其是太子那边!”
“这个老奴知晓!”
黄嬷嬷说:“两日后御花园赏花,外、内命妇都会齐聚一堂,刘昭容不宜出面了吧?”
“这三位怀有龙胎的都留在各自宫里将养,不必出来与人拥挤。”
太后淡然道:“无须太认真,第一批美人经皇帝的眼,刘昭容已得着头筹。此次除了另两名周家亲属女子,另外只选些容貌平常的女子陪衬进宫,若有长相艳丽的,要尽快将她们引入僻静处,稳住了,花宴甫一结束即早早送出宫去,谨防让皇帝看到!”
“老奴明白!”
天色渐晚,暮色如纱似雾轻罩着宜瑞宫,刘昭容寝宫内一盏六角玲珑宫灯散发出粉红色微光,照见绡金芙蓉帐里两人相互依偎着躺靠在枕上,卿卿我我,喁喁私语,不舍得下床。
皇帝点着刘昭容的鼻尖笑道:“你这个小东西,一个午觉睡到天黑也无事,朕老了,陪你躺这许久,腰都痛了,夜晚可怎么入睡?”
刘昭容在皇帝怀里撒娇道:“臣妾不许皇上说老,皇上可一点儿也不老!臣妾初见皇上,就惊讶不已:皇上竟然比臣妾的大哥还年轻,又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臣妾的大哥也生得一副好容貌,时常受人夸赞,可与皇上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这世上最俊雅最美好的男子当属皇上!臣妾心爱皇上,有幸得陪侍皇上,是三生修来的福份,臣妾愿与皇上心心相印,携手共老!”
皇帝龙心大悦:“后宫这么多美人儿,就数你最合朕心意!说吧,你要什么,朕都给!”
“谢皇上圣恩!臣妾只求每天都能看见皇上,与皇上相亲相爱,其余什么都不要!”
“好!朕只要政务不忙,一回后宫先来看你!你大哥几岁了?家里还有几个哥哥?想做什么官尽管报来,朕都准他!”
刘昭容微顿了一下,想起太后交待过刘家人此时还不宜露面,便乖巧地说道:“臣妾的大哥今年三十二岁,臣妾的父亲年轻时做过官,如今已致仕,臣妾是父母老来子,父母多生女儿,只得这一位大哥,父母垂垂老矣,大哥至孝,虽读过书得着秀才功名,却为奉养父母,不肯离家往上考功名,想来也是不肯出仕的!”
皇帝频频点头:“到底是做过官的人,你父亲教导有方,你没有贪念,你大哥孝心可嘉!如此朕多赐他田产金银,待你父母百年之后,他若愿意入仕不难!”
刘昭容满脸欢喜:“臣妾谢过皇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