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开始了队列训练,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天一整天,我们都只在练习一个动作:立正。
孙中站在队列前大声说道:“立正的动作要领:抬头,挺*,收腹;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两眼平视前方,下颌微收;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两小臂夹紧,五指并拢,四指微屈,拇指尖紧贴食指第二关节,中指紧贴裤缝线;两腿挺直,夹紧,两脚跟靠拢,两脚尖向外分开约六十度;*微向前倾,使重心落于两脚掌之间。大家明白没有?”
“明白!”我们的回答整齐而响亮。
“好,全体都有了,现在听我口令,稍息,立正!”孙中发布了立正的口令,接着又说道:“立正之后,任何人都不准再动,下面我来看看!”
“哎悠悠”孙中撇着嘴,走到排头,看着这奇形怪状的立正队伍,“看看你们,这叫立正?你,你肚子挺那么鼓干什么?过了过了,肚子没了,屁股出来了!你、你还有你,你们那腿形撒尿正合适!还没到跨立呢!你,我说你*怎么还一个高一个低呀?还有那边的那个,对就是你,让你五指并拢,四指微屈,拇指尖紧贴食指第二关节,中指紧贴裤缝线,你看看你那手,跟鸭掌子似的,你腰疼啊?嗯,这个还不错……可惜,站斜了,这边几个还不错,但还不是很标准……”
孙中在队伍中穿梭校正着每个人,我心里暗暗在想,一个立正要做好居然也不容易!
经过反复的纠正,在监组长们疯狂的耳光中,我们终于可以立正得很好了。当时,我很讨厌监组长们狗仗人势地动辄挥掌扇同犯们的耳光,可是,在场的盖子们却视而不见,甚至有时几个盖子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打犯人们的耳光。
打人不打脸,尤其是打耳光。我刚刚进来那天,就是因为赵启打了我的脸,我才动手的,结果吃了电警棍。
孙中说道:“现在,你们就给我保持立正的姿势,时间是,一个小时!”
我们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骄阳下,我感到汗水从额头上慢慢滑落,监组长们躲在阴影里面乘凉,尽管还不到五一,可是上海的气温已经在二十五度以上,我们站在清空的骄阳下,穿着春秋囚装,感觉越来越热。
刚开始以为,站一个小时有什么了不起?可是,站了一会之后便觉得浑身开始不适,要求是一动不许动,赵启昨天晚上对我们说过,明天立正训练你们算是捡了个皮夹子,最难受的是七八月份,穿半截袖和短裤囚服,那个蚊子就让人难以忍受!
我现在已经感到*的某个部位极度地不爽了,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不爽,你只有自己以立正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上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一定就会体验到那种抓心挠肝般的感觉。
我看到有人在悄悄地动,有人极快地用手蹭一下*或者脸,有人迅速动两下脚,但是有人为此又付出了吃耳光的代价。我一动未动,我有自己的方法,转移注意力,我的大脑里面已经展现出了远古战场的刀光剑影,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终于熬到了时间,我们被允许原地自由活动十分钟。我一屁股坐倒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将头埋到双腿之间。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队列训练和大课教育交替进行。在我们来到新收犯监狱的第二个星期,我们经历了第一次“交揭”运动。
先是一堂“政治攻势”的大课教育,然后我们被带回了各自的监组,气氛异常的紧张,一切如临大敌。
赵启让我们静坐,他站在前面说道:“刚刚的大课教育大家都知道了,这是你们入监后的第一次政治攻势,以后每年两次,春季和秋季各一次。‘交揭’的意思大家已经很清楚了,就是交代自己的余罪、揭发检举他人的犯罪事实。这个材料每个人都要写,别跟我说你们除了法院判的罪行之外你们就都是清白的了!好好想想,我们有今天剩下来的所有时间,晚上睡觉前交给我,记住,要求写清时间、地点和作案经过,以及证人、证物!交代自己的余罪或者揭发他人的犯罪事实,两者必须写一个,当然,两个都写就更好了。”
刘风明说道:“组长,俺小时候偷过邻居家的鸡,这个算不算?”
“算!只要是违法犯罪,事实证据清楚的都算!但是大家注意,不许胡编乱造、无中生有!别忘了还有个罪名叫做诬陷诽谤!最好别在这件事上开玩笑,这叫做政治攻势!我带了几批新收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含糊,唯独这个‘交揭’是绝对不允许捣糨糊的,不要在这个事情上拎不清!明白吗?”
“明白!”这一次,我们的回答却没有那么响亮了,一个个各怀心腹事的样子。
我拿着笔,展开一张信纸,却不知道该写什么,我在想,我是‘交’还是‘揭’呐?这他妈的不是扯鸡巴蛋吗?
我决定瞎编一个,我写到:交代余罪。尊敬的政府警官,我是罪犯何生,番号37097,因犯抢劫罪被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接着写到,前年冬天,我实在没有钱花了,就在新华路海港影城路口偷了下水道盖子两个,卖给街边一个收破烂的老伯,他给了我二十块钱,我用这二十块钱买了面包烧鸡和啤酒,全都吃光了。我有罪,请求尊敬的政府警官给我应有的法律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