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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爱儿被夺仇无解(第2页)

窦线娘道:“他约我们到此,却在山口埋下伏兵,我夫妻二人几乎给乱石打死,到得此来,他又不肯交还我的儿子,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害死了?老前辈,你评评理罢!我们该不该与他拼命?”

车迟经过山口,也曾见到几具尸体,当下不禁亦起了疑心,问道:“空空儿,你怎么说?”

空空儿喝道:“你要我说什么?”车迟道:“你当真要害他们夫妻么?”空空儿怒道:“岂有此理,我要害他们早就害了!”车迟又道:“既然你并无坏意,却为何不肯交还他们的孩子?”

空空儿正为此事内愧于心,给车迟一问,期期艾艾,答不出来。

车迟与空空儿不过是彼此认识、并无深交的朋友,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当然是相信段珪璋,不相信空空儿。心中想道:“韩湛虽然敢为他作保,但韩湛认识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他们亦已分手多年,焉知空空儿不是变得坏了?”当下,疑心一起,不禁大声问道:“空空儿,你吞吞吐吐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空空儿老羞成怒,也大声地说道:“车老二,你是想审问我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车迟喝了口酒,冷冷说道:“老叫化生平专管闲事,韩湛韩老前辈叫我问你,你是否利欲薰心,和你的师弟精精儿走上一条路了?”其实韩湛是要车迟告诉空空儿,说明王伯通、精精儿的阴谋,问空空儿知不知道,车迟为了加重语气,这么一问,却变成了对空空儿的谴责。

空空儿和他的师弟情如手足,闻言更怒,喝道:“老叫化,你胡说什么?我师弟有何不对,给你拿了把柄了?”

车迟冷笑道:“你师弟甘心为虎作伥,难道你尚不知情?”空空儿喝道:“你说什么?”车迟又冷冷笑道:“安禄山权势遮天,收买了王伯通不奇,想不到你们师兄弟也甘心情愿作他的鹰犬!如今王伯通与安禄山勾结的阴谋,已大白于天下英雄之前,你还想抵赖么?”

空空儿怔了一怔,忽地大骂道:“放屁!你含血喷人!”车迟勃然大怒,登时发作道:“空空儿,你出道不过几年,居然眼睛长到额角上啦,敢骂起我老叫化来啦!”

空空儿听了车迟的话,亦已知道事有蹊跷,但他少年气盛,性子一起,是天塌下来也不管的,车迟话未说完,他便狂笑道:“好呀,你们当我空空儿不是人,我还和你们讲什么交情,老叫化,你也上吧!”

空空儿一面说话,一面与段、夏二人恶斗,本来已是险象环生,这时突然激怒,招数躁而不稳,段珪璋剑走轻灵,“刷”的一剑,在他肩膊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空空儿大怒,陡然间展出欺身刺穴的杀手,身形一晃,旋风般的扑到段珪璋跟前,匕首一扬,俨似毒蛇吐信,倏的就指到了段珪璋的心房要穴!

车迟飞身扑去,用葫芦一挡,只听得声如破竹,他那个视同宝贝的沉香木红漆葫芦已给空空儿一剑戳穿,葫芦中的美酒流了满地。就在窦线娘的骇叫声中,空空儿已自腾身飞起,俨如鹰隼穿林,掠波巨鸟,窦线娘的金弹竟自追他不上!

只听得他远远扬声叫道:“段珪璋,你要恨我,也由得你,你的儿子,将来总会还你!老叫化,咱们后会有期,我查明之后,再来与你算账!”说到最后一句,话声已似从山腰传来,空空儿的影子早已不见。

窦线娘走过来,见段珪璋血流满面,大惊道:“你受伤啦?伤在哪里?”段珪璋苦笑道:“没事,空空儿的匕首并未刺中我。”却原来他是给窦线娘的金弹误伤的,与空空儿刚才给窦线娘所伤的部位恰巧相同,也是打穿了额头。

窦线娘仔细一看,发觉是自己的过错,又是心痛,又是羞愧,恨恨说道:“这千刀万剐的恶贼,可惜我刚才那记弹弓,没有打瞎他的眼睛!”

段珪璋却自心中想道:“空空儿刚才只要再来一下,我不死也得重伤!以他那样快捷的手法,虽有车老前辈给我一挡,但他戳破葫芦之后,还尽有机会可以伤我。莫非他使此杀手,只是仅求突围,而并非有意伤我的么?”当下说道:“线妹,反正我已侥幸逃了性命,所受的只是轻伤,你不必骂他,也不必难过了!”

车迟却未想到是空空儿手下留情,哈哈笑道:“段大侠当真是宽宏大量,非常人所能企及。”接着又笑道:“段大嫂,你现在该不会再骂我老叫化了吧?”

窦线娘急忙谢过,车迟笑道:“只可惜了我这个葫芦,哈,哈,这也是我好管闲事的报应!”

段珪璋夫妇都在向车迟赔礼,夏凌霜却站过一边,冷冷淡淡的毫不理睬他。车迟又笑道:“今天接连受了两个教训,爱管闲事,真是惹火烧身,不但空空儿恨我,唉,连夏姑娘现在也还生我的气!”

段珪璋不明就理,对夏凌霜的态度颇觉奇怪,说道:“贤侄女,这位老前辈不是别人,正是行侠江湖、人称‘酒丐’的车迟,车老前辈,你过来见个礼吧。”夏凌霜道:“我们早已见过了。哼、哼,他纵然不是空空儿一党,也是皇甫嵩一党,我才不把他当作老前辈看待呢!”

段珪璋变了面色,甚是尴尬,急忙说道:“夏贤侄,你说话不可无礼。你初出江湖,或者有所不知,车老前辈与那皇甫嵩,还有一个人称‘疯丐’的卫越,虽然并称‘江湖三异丐’,但是皇甫嵩与他们二人的行事却大不相同,皇甫嵩奸恶邪僻,做过许多坏事,车、卫两位老前辈,在江湖上却是有口皆碑、嫉恶如仇的侠丐,皇甫嵩焉能与他们相比?你定是有所误会了,赶快过来赔罪吧!”

夏凌霜柳眉倒竖,仍然站着不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碍着段珪璋的面子未曾说出,段珪璋更觉奇怪,正想再问,车迟已在笑道:“段大侠,你的为人我很佩服,你这话却说得不对了!”段珪璋怔了一怔,道:“怎么不对?”车迟缓缓说道:“老叫化没有你说得那么好,皇甫嵩嘛,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坏!”

夏凌霜冷冷说道:“如何?你还说他不是皇甫嵩的一党?他处处都在偏袒皇甫嵩,还不许我报仇呢!”

段珪璋眉头一皱,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对车老前辈到底有何芥蒂?”

夏凌霜亦已忍不下气,愤然地说道:“岂止芥蒂,不是看在你段伯伯的分上,我现在就要替母亲雪耻报仇!”

段珪璋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什么?车老前辈也是你父亲生前的朋友,他怎会与你母亲有仇?”

夏凌霜杏脸通红,蓦地叫道:“他,他对我说了非常无礼的说话,辱及我的爹娘!”段珪璋睁大了眼睛望着车迟,车迟微笑道:“夏姑娘,你可以将我的话讲出来,请你段伯伯断判,究竟是否无礼?”

段珪璋道:“夏贤侄,我与你父母乃是手足之交,有话对我但说无妨。”

夏凌霜冷冷说道:“他,他说我不是姓夏,我的父亲也不是夏声涛,这,这,这难道还不算辱及我的爹娘!”说到此处,登时便要拔剑。

段珪璋疑心大起,要知当年夏声涛在洞房之夜便即遇害,夏凌霜此身何来,段珪璋亦已是早有疑窦,听了这话,急忙按着夏凌霜,再转过头来问车迟道:“车老前辈,这件二十年未破的疑案,你一定知道内情……”车迟拦住说道:“我和你到那边说去。”段珪璋说道:“夏贤侄你暂且忍怒,此事重大,我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你总可以相信我吧!”夏凌霜默言无语,点了点头。段珪璋便跟着车迟走出了半里之遥,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说话所在。

车迟道:“这件惨案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场,但我知道你是在场的,听说就在你们闹了新房之后不久,惨案便发生了。”段珪璋道:“不错,前后相差大约还不到半支香的时候,新郎就给人暗杀,新娘也给人掳走了。”车迟道:“那么,你可以相信我的说话,夏声涛决不会是这位‘夏姑娘’的生身之父了?”段珪璋道:“这个,——我相信。那么她生身之父究竟是谁?”车迟不答这话,却先问道:“你可有与凶手朝过相?”段珪璋道:“当时月淡星稀,我只隐约见到他的背影。”车迟又问道:“其他的人呢?”段珪璋道:“当然是谁也没有看清凶手的面貌,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疑案了。”车迟问道:“着啊,既然你们谁都没有见到凶手,却怎的咬定是皇甫嵩?”段珪璋道:“第一,是新郎临死前写的那个‘皇’字;第二,凶手的背影与皇甫嵩相似;第三,如果不是皇甫嵩,为什么冷雪梅一定要她女儿杀他?”当下,将当晚的经过情形,详细地告诉了车迟。

车迟叹口气道:“怪不得新郎新娘都疑心是皇甫嵩,唉,新郎死得冤枉,新娘更加不幸,直到现在,尚未弄清真相。”段珪璋急忙问道:“然则真相究竟如何?到底谁是凶手?”车迟道:“凶手不是皇甫嵩,不过与皇甫嵩颇有关系,这凶手么,他,他——”段珪璋等待这答案已等了二十年,这时见他吞吞吐吐,大为焦急,忍不着催问道:“他,他是谁?”

车迟再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只是向冷雪梅说的,但冷雪梅不肯见我,你是他们夫妻的知交,我只好对你实说,他呀,他是——”

刚说到这个“是”字,忽然微风飒然,从背后袭来,段珪璋叫道:“有人!”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车迟大叫一声“是你!”张开双手似是要保护段珪璋,可是他叫声未绝,身子却忽地似木头一般倒下去了。

段珪璋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是武学大行家,虽惊不乱,在这一瞬之间,他已知道是有人偷发暗器,宝剑亦已出鞘,脚尖一点,舞起一道剑光,护着身躯,便向那人追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夏凌霜也在高声叫骂,追了过来,那人倏地回头,望着夏凌霜叫了一声,似笑非笑,听起来凄凉之极,段珪璋也就在那个时候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不是皇甫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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