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目光下,谢照低头笑了笑。&ldo;谢一啊谢一,如今华朝统领中原内陆,哪里是我等谢族流民藏身之地?想要保存轻骑势力,必须混在马贼之中。&rdo;
谢开言走近一步,垂下袖罩,隔着绢布面料反握住了谢照的右腕。她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道:&ldo;真的是这样?&rdo;
素淡光华落在谢照身上,他的轮廓便浸渍在柔辉里,带了一层糙木香气。接触到那道极有威压的目光,他垂落眼睫,轻闪两下,像是扇动着漂亮的黑凤翎。挺直的鼻梁下,秀气的双唇抿得紧紧的,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说话,像是负气认罪的孩子。
谢开言忍了很久,才没有再用力,以防将他的手腕掐出一道褶子。&ldo;为什么要去马场打劫?为什么看到狄容糟蹋姑娘也不阻止?&rdo;
谢照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ldo;马场油水足,去一趟可以解决半年口粮。&rdo;看到她皱眉,他连忙拉拉她的辫子,道:&ldo;不过我从来没杀人,也没动过其他任何心思。就是掳来的那些姑娘,如果有不愿意嫁人的,我也劝着大头领放走了。&rdo;
谢开言面色微缓。
谢照趁机拉住她的手,抿嘴唿哨一下,应声跑来一名衣甲带剑的士兵,他什么都没说,朝士兵点点头,那人拱手施礼,道了声&ldo;遵命&rdo;,然后一声不吭地退下。
片刻之后,小姑娘受惊的哭声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购买者扯着嗓子的叫骂:&ldo;谢郎,你又拿老子的珍珠不当数,要老子放了这小娘子,不怕老子受闷火憋死么?&rdo;
立在柔和素月下的谢照无声地笑了笑。他牵起谢开言的手,说道:&ldo;好了,现在可以进屋了吧?&rdo;
&ldo;狐狸呢……&rdo;谢开言多少有些担心句狐的处境。
谢照回头朝她皱了皱眉。&ldo;那只狐狸狡猾得很,有吃有喝,亏不了她。&rdo;
谢开言心想也是,随着他慡朗的身姿进了石墙院落,木格纸窗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雪白柔媚的脸,瞳深眉远,顾盼间,仿似有清波流转。
屋内原来还有一名丽人,看她衣着打扮,不像是谢照的家眷。竹榻边竖着一柄凤首箜篌,她正站在一侧,素手轻挥,顿时铮铮之声从她指尖流泻出来,充斥了小小的院落。
&ldo;阿曼,你先退下吧。&rdo;谢照不愿放开谢开言的手腕,只朝那女子淡淡吩咐。
名唤阿曼的女子侧身施礼,瞧了谢开言一眼,低头走出屋舍。
谢开言目送她走远,谢照遮在眼前,阻断了谢开言的视线。&ldo;阿曼是部落首领的女儿,被狄容兵掳来,强嫁给大头领。新婚那夜,我听她哭声,不忍心,救下了她,将她收做贴身丫鬟。大头领赏我薄面,没再要她回去。&rdo;
谢开言听后暗自盘算,察觉嗓子有些嘶哑,就不再开口说话。谢照拉她坐在榻上,询问一些往事。她回过神,哑声说:&ldo;你离开乌衣台后‐‐&rdo;话音未落,谢照就惶急了起来:&ldo;你嗓子怎么了?&rdo;
谢开言只得细细解释一遍,和告诉郭果的说辞差不多。&ldo;我被谢飞叔叔逐进荒漠与百花谷,不幸染了毒,快要病死。为了遏制毒发,我服过药沉睡十年,不日前才醒过来。&rdo;
谢照蹲在她膝前,抬眼浏览她的五官、肤色,双目粼粼,仿似是化解了冬雪的春水。&ldo;难怪我走后,谢族就没再流传你的消息,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十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要留下一招谢族飞羽的招式,只盼望着你能找来……&rdo;
谢开言抿嘴笑了笑。她的确是通过盖飞的招式才追寻到了这里,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两人无声笑看一刻,都忘记了其余之事。
谢开言有意抹去往事痕迹,自然不会对谢照说出诸多细节,比如她被封存在炼渊底,比如谢飞叔叔对她的刑罚。谢照在她面前笑着,俊秀的容貌与记忆中阿照的脸重合在一起,都是那样温柔,温柔到只要她不说,他就从来不去追问‐‐他总是默默保护着她的心事,追逐着她的影子。
足矣。
萧萧树影掩映院落,淡月扫过红木窗格,屋舍内一片寂静。
谢照将谢开言牵至一旁,整理好了竹榻,点燃安神香,唤她入睡。谢开言问道:&ldo;你呢?&rdo;他对她笑了笑:&ldo;我去安置那只狐狸,免得你时刻放心不下。&rdo;
谢开言卷了卷嘴角,琉璃双瞳中尽倾柔和光彩。他看着她躺下,拉过薄毯掩在她胸口,端详了一阵她的睡颜,突然说:&ldo;小时,我们曾同榻共枕过,要不要今晚也效仿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