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迁施礼走出,奉令行事。
再过一段时日,被叶沉渊流放在天阶山的前华朝贵族卓王孙托人送来一封书信,言辞恳切,请求获得叶沉渊的谅解,准许他回卓府药房炼药。
因华朝各州气温不同,第一颗乌株木生长在炎热之地,采集一盏露水本需三年之久,若方法不得当,还会影响随后的炼制步骤。再加上其他药材用文火蒸煮四十九天,先前的炼药大师天劫子才能得到一粒解毒丹嗔念。
卓王孙新近发现的第二颗乌株木生长在天阶山崖壁下,受雾气浸染,水分较为充足,聚集起露水不需一年时间。叶沉渊早知炼药前后总共计时约一年半,以引药未聚齐为理由,拒绝了卓王孙的回家请求。
再朝后,来的便是曾教导过谢开言宫廷礼仪规矩的卫嬷嬷,凭着这层旧情,她较为便利地见到了叶沉渊。只是那时的叶沉渊已变得有些冰冷骇人。
卫嬷嬷不敢提起半点往事,吃力跪拜在地上,为着自家的公子求情。
眼看整整一月过去,还打听不到谢开言的任何消息,叶沉渊的脸色岂能用冰凉两字形容。卫嬷嬷颤巍巍地说了许久,他也没有听进一个字,只是背手站在窗前,一身冷气压过了琉璃瓦上的白雪。
卫嬷嬷想了想,随后禀告:&ldo;公子手里另有一份乌株木的引药水,殿下早点放公子回来,也好早点炼出解药。&rdo;
叶沉渊蓦地想起连城镇木屋窗台前的那株乌木,直接问道:&ldo;可是谢开言转交给他的?&rdo;
卫嬷嬷小心翼翼回道:&ldo;据信上说,送药水来的是个少年郎,叫盖飞。问他缘由,他只说是受太子妃所托,并不知道太子妃随后去了哪里……&rdo;
叶沉渊听到寻人线索又断了,不耐地挥了下衣袖:&ldo;退下。&rdo;
卫嬷嬷暗自叹了口气,吃力爬起身子,施礼退出冷香殿。由于跪得太久,走到廊道上时,她的腿脚抖得站不稳,一名布置火笼的宫女跑过来扶她,细细说道:&ldo;嬷嬷这边走,赶紧用手炉暖和下手,千万别冻着……&rdo;
殿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迷迷茫茫,罩得花木池水一片银白。窗前的叶沉渊看着卫嬷嬷缩着肩膀走远,突然又想到谢开言也是这样怕冷,极爱将手拢在一起,朝掌心呼口气,再向肩膀拍上一拍。此时,她的小动作在他的记忆中就这样清晰了起来。雪花飘飞到叶沉渊眼前,再随风卷走,纷扬如雨,片片零落廊道、回窗、竹枝、檐瓦上,凄迷了一路的朱红碧绿。他猜想,若是她近在眼前,必定会追着风雪走出,去看一看南翎国所没有的美景。仅仅是闲居在北理宫廷时,他就见她多次搭着剪花枝的木梯,翘首朝天外观望。
叶沉渊推开殿门,跟在风雪之后,慢慢走过长廊。满园的冷香拂过他的肩头,送他走到尽头,依然无言承接着覆枝的雪,却不曾在杏花树下,为他留住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眼底生恨,又不知该恨谁,只能狠狠一掌劈向了琼枝玉树,震下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来。
&ldo;为什么不回来?&rdo;
左迁疾步走进云杏殿外的花园,已看到叶沉渊单衣站在杏树下的一副落拓之态。他慌忙跑上去,请声罪,用袖口拂去主君颜面及肩上的残雪,低声道:&ldo;殿下,殿下,切不可乱了方寸,朝中许多国事还等着你来定夺。&rdo;
叶沉渊失魂落魄站了一刻,才缓过神,说道:&ldo;逾尚,你说,她是不是不会回了?&rdo;
左迁听到主君第一次呼出由他所赠予的字名,不禁呆愣一下,片刻未做反应。
叶沉渊看着左迁,哑声道:&ldo;难道你也认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后事,是必定不会回了?&rdo;
左迁清醒过来,惶急道:&ldo;太子妃或是有不便之处,不能即刻就回。&rdo;
&ldo;有什么事能牵住她,让她捎个口信回来都落得不便?&rdo;
左迁不敢乱猜。
叶沉渊回头去看满枝的杏花雪,苦涩说道:&ldo;她的娘亲族叔都已离世,那她离开我,只会走得更加利索。&rdo;
左迁急应道:&ldo;太子妃决不会撇开殿下离开的,殿下别忘了,太子妃回汴陵那一天,是想先回到殿□边,可见太子妃一直在惦记着……&rdo;他猛然觉察到不应再说下去,否则又会引起主君的一片怒火。
可是叶沉渊已经想起那天的阎薇做了什么事。他径直走向孤冷的后殿,推开残破的大门,带着一身冷雪出现在阎薇面前。
阎薇裹着半旧的夹袄,站在檐下,跺掉长裤角上的雪沫,干哑说道:&ldo;殿下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我?&rdo;
叶沉渊越过阎薇身边,走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