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秋小步上前,规矩地伏在床边。
老太太的眼神和温和,和季淑凌厉急切的眼睛不同,她像是上好的被时光打磨过的浴室,即使带着病容,浅浅笑起来的时候却也柔润生辉。
闻徵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随着咔哒一声门响,陆桐秋听见老太太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闻徵这些年第一次回来。”她看着陆桐秋缓缓道,“能看见你陪他回来,我很开心。”
“您早就知道我?”陆桐秋仰头问。
老太太闻言笑了,仿佛陆桐秋提起了一个让她陷入回忆的话题。她眯着眼睛,缓慢地扭头看向窗外的树:“是,很早就知道。”
“他高中的时候,曾经来找过我一次。”她缓缓叙述道,“当时正逢他要成年,家里的很多产业都会划归至他的名下,他不想要,和家里大闹了一通,被他爷爷关了禁闭不许出去。”
“他是个规矩的孩子,只是骨头硬。之前都是老老实实吃禁闭,可那回他却从后山跑了下来,被打得满身的都是青,走路都不利索,但见到我就说,让我务必要放他出家门。”
“说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因为他在学校被欺负了,他必须要出去这一次。”
陆桐秋的眼睛骤然瞪大,想起了那时候瞬间消失的流言,以及在那天上午出现在花架下带着浅浅笑的少年。
“那是这孩子第一次求我。”她看着陆桐秋骤然瞪大的眼睛和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心疼,摇摇头笑了笑。
“再后来,竟然就是要毁婚约。”
“我原本觉得,小男孩儿嘛,年少冲动总是有的,大了收收心就好了。这种家庭的孩子是不可能忤逆的,他有铺好的路,订好的婚约,有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一辈子的优渥生活。”
陆桐秋张了张嘴,愣在原地没能说出话,只是觉得这个房间里冷得刺骨。
闻老太太抬头,很浅地朝他笑了笑。
“但他竟然不要了。跪在祠堂里,藤条都打断了几根,他宁愿牺牲自己原先争取的自由,却也要你。”
“放在原来,我是不喜欢你的,我会觉得你引诱了我的孙子,让他放弃了这个家,吃了许多本一辈子都不会吃上的苦头。”
“但现在我看见你们站在一起,我却觉得也许他的坚持也有道理。”
“你比我们更像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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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间的时候,陆桐秋百感交集,看见靠在一旁见到了她就立刻起身过来的闻徵,眼眶微微泛红。
“怎么了。”闻徵揽着她,低头关切地问道,“怎么眼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