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廷约倚岛台边拌沙拉,目光不时掠过前方在中餐厨里忙碌的沈绰。他浅色衬衣外是一件米白色套头毛衣,干活时袖子挽起一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手臂,下身则穿了条棕灰色的休闲长裤,背影挺拔修长,看起来更像个年轻学生。裴廷约悠然停住视线,盯着多看了片刻。更多的时候他看到这个背影是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人身上不着寸缕,只有亮晶晶的汗,滚过他光滑裸露的肌肤,再被自己烙下一个接一个的深浅印子。沈绰走过来,隔着一个中岛台看着他,略窄的眼皮下是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你在想什么?”裴廷约这副神游天外样,一看就没在专心干活。裴廷约眼里浮笑:“想你这副模样,很容易被人骗。”“神经吧你。”沈绰骂了他一句,拿过胡椒瓶,回去了厨房。入夜后终于停雨,墨色夜空下缀了点点亮星。沈绰在门廊下站了一阵,手里的茶杯见底时,他回头问身后过来的裴廷约:“要不要去外面兜兜风?”裴廷约:“随你。”坐上裴廷约的那辆摩托后座,沈绰将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在寒风中凑近他抱怨:“好冷啊。”“你自己选的,”裴廷约发动车子,引擎轰鸣声中又丢出一句,“冻死你算了。”“冻死我你得守寡。”沈绰学着他的调调说。“坐好。”裴廷约用力将车把手转到底,疾驰出去。沈绰毫无防备,惊得大叫一声,泄愤一般双臂勒紧了他的腰。他们在城郊空旷的公路上狂飙,一路风驰电掣。冬夜的风吹在脸上犹如刮骨,沈绰却从这种痛并快乐的体验里尝到了所谓疯狂的滋味。或许裴廷约说的是对的,温温吞吞的夜跑并不适合他,他更喜欢这种无所顾忌的刺激。夜色更沉时他们停车在江边无人处,沈绰侧身坐在车上,手里捏着刚路上买的罐装啤酒,一下一下地喝。裴廷约靠在他身边抽烟,眯着眼看前方江面夜景。沈绰偏头,目光流连过他在烟雾迷蒙里的侧脸,无意识地舔了下自己被酒水浸润的唇:“裴廷约,你也给我抽一口。”裴廷约咬着烟望过来:“不许。”沈绰坚持:“昨天试过了。”“昨天是给你破例,只此一次。”沈绰说不过便不说,直接从他嘴里顺走烟,搁自己嘴边不太熟练地深吸了一口,喷出来时主动侧头靠过去,一只手搭上裴廷约肩膀,吻住了他的唇。裴廷约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不断颤动的眼睫似蝴蝶扑扇,昭示着正在亲自己的人内心的那些波动。沈绰察觉到他的目光,略不自在,视线偏开,落向前方桥头时忽地一顿,从裴廷约身前退开了。“你看那边桥上的人,有点奇怪。”裴廷约回头瞟了眼,桥头上是个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护栏边,手里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我刚看她们在那里站很久了,”沈绰皱眉说,“你说她是不是想跳江?”“少管闲事。”裴廷约收回视线,漠不关心。“这不叫管闲事,”沈绰用教育学生的口吻教育他,“你好歹是个律师,多少需要一点社会责任感吧。”他说完起身,大步朝桥头走去。走近了沈绰惊讶发现对方竟还是他认识的人,——杨文斌的老婆张凤琴。女人红着眼满脸泪痕,手里抱着他们三岁大的女儿,站在桥边正吹冷风。沈绰叫了一句:“张姐。”张凤琴回头看到他,后退一步,慌乱道:“你别过来。”“张姐你想做什么?”沈绰有些紧张,这一带离淮大不远,地处郊区偏僻地段,这座桥上入夜以后连车都少,张凤琴衣着单薄只身带着孩子出现在这里,一脸失魂落魄,怎么看都像是来寻短见的。沈绰想上前,被后一步过来的裴廷约按住肩膀。张凤琴也哽咽制止他:“别过来,你别管我们娘俩,走吧,快走吧!”“你别冲动,”眼见对方逐渐激动起来,沈绰试图劝她,“没有过不去的事情,想开一点,你还有孩子。”“过不去了,”张凤琴哭着摇头,“她爸不要我们娘俩了,他要跟我离婚抛弃我们娘俩,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死了算了。”“张姐,你别这样……”沈绰无奈道。他之前每天听着这两口子吵架,对他们的事情其实知道不少。杨文斌也是从小地方考来的淮城,他老婆比他大两岁,跟他是同村人,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出来打工供他念书,杨文斌念到博士以后不乐意娶这么个没文化没涵养也不漂亮的老婆,但家里长辈强势,按头让他娶了,他只能捏着鼻子认,对着张凤琴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来没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