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廷约回:【你想回来吗?】沈绰:【看你。】裴廷约也下了车,沈绰转身,不出声地看着他走近。“跟我回去。”“裴廷约,”沈绰沉下气问他,“你有心事为什么不能跟我说?我刚说了,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坦诚,你为什么从来不肯跟我说你的事?”两相沉默片刻,裴廷约牵过他一只手:“走吧,去前头看看。”沈绰没有甩开他的手,跟着他往前走。到这一段江堤的尽头,他们重新走上堤坝,停步在江浪奔涌前。沈绰闻着江水潮湿的腥味,有些不适。那夜就是在这里,裴廷约最终踩下刹车,而他惊魂未定,蹲在这个地方狼狈哭泣。很让人不愉快的回忆。“这里的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沈绰道。更别说日落,只能看到远处逶迤一片的昏黄,连夕阳的影子都难抓住。“上次在这里,吓到你了,”裴廷约开口,“再跟你道个歉。”“说了不想听这个。”沈绰站久了嫌累,也可能是看到面前的江水有心理阴影,脚软,索性蹲下了。裴廷约转头看他,一只手轻插进他发间:“沈绰,你觉得那晚要是我真的把车开下去了,我们现在还能站这里说话吗?”沈绰仰起头,逆着光的角度看不太清楚裴廷约此刻脸上的表情:“你觉得呢?”“应该不太可能了,”裴廷约想了想说,“不过也没准,也可能运气好被人救了。”“指望运气好被人救,不如指望自己正常点。”沈绰有点没好气。裴廷约“嗯”了声,手指捋过他的发丝:“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这里。”沈绰一愣:“……这里?”裴廷约也蹲下,望着前方江潮涌动:“我妈开车载我和我爸的尸体从这里冲下去,她死了,我侥幸被人救起来了。”有那么一刻,沈绰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耳边回荡着滔滔江水声,让裴廷约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那年我好像是九岁,不太记得了,被人捞起来后感染肺炎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然后成了孤儿,家里也没别的亲戚,本来该去孤儿院的,我自己不乐意,挂名在一个远方表姨那,之后就一直念寄宿学校。”裴廷约轻飘飘地说着自己的往事,眼神无波,他换了个姿势,席地坐下了,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慢慢说:“车冲进水里等待死亡的过程确实没那么好受,沈绰,我舍得不你尝那个滋味,所以那夜真的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为什么?”沈绰看着他,不是很理解,“我是说你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妈也是个疯子,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病得不轻,”裴廷约冷着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冲沈绰说,“这里有病。”“……那你爸呢?”“一个疯狂的赌徒,”裴廷约轻蔑道,“早年运气好,发达了,自我膨胀得厉害,拿着全副身家去赌,信了别人的鬼话,赔得血本无归,背了一屁股债,他倒是跳了楼一了百了了,留下的烂摊子没人能给他收拾。“我妈说要死我们一家三口死一起,强行将我带上车,谁要跟他们死一起,两个神经病。”沈绰怔然半晌,忽然想到在桥边遇到杨文斌老婆跳江的那晚,裴廷约冷声质问出的那句“你怎么不问问她想不想死”,原来那是裴廷约的感同身受。明明对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情绪失控时,却又拿同样的事情“开玩笑”吓唬他。说是玩笑,未必在某个瞬间不是真有那个念头,毕竟人的心理本来就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更别说是裴廷约这样个性的人。沈绰忽然有些难受,听着裴廷约在自己身边骂早就死去的父母“神经病”,他却尝到了心头翻涌起的涩意。原来心疼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和你们主任有关是吗?”沈绰问。裴廷约随便一点头:“他,还有赵志坤,赵志坤引诱我爸去赌,蒋志和利用非法手段设计让我爸背上巨额债务,被赵志坤吞了公司。”“你想报复他们?”“没兴趣,”裴廷约淡漠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两个不负责任的神经病,搭上自己去报复他们?”他是睚眦必报,但前提是,值得他去报的,他的父母,显然不值得。“所以你接受了他的资助?”“嗯,”裴廷约哂然,“欠了别人的人情以后不好还,拿他的我心安理得,不过也不是没条件的,一开始资助我的人其实是他老婆,大概是觉得他缺德事做太多,良心过不去,是后来我开始学法,他觉得我有用了,才把我留在了身边,我还得负责帮他解决一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