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庭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朝廷这边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程知节在前方混了半年多,终于在开春之后,尽起大军去找贺鲁部决战去了。战报一开始还挺让人振奋,短短半个月时间,大军朝贺鲁部方向突进了足足六百里,一路上势如破竹,与依附贺鲁部的各个大小部族接战了一共七次,次次大胜,杀敌数千人。
这个消息看起来不错,可是在懂兵的人眼中,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一者是他突进的速度太快,半个月一边打仗一边朝前走,十万大军竟然已经奔出了六百里,根本不符合之前定下的稳扎稳打,以势压人的战略,反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冒险味道。这本不该是在拥有优势兵力的情况下发生的。
其二,西突厥的抵抗实在太不像话,听上去好听,大胜七战,小胜数十,可是仔细看下来,总共就干掉了对方几千人,还都是依附贺鲁部的小部族,说白了,这七场大胜根本没有伤到贺鲁部一根毫毛,反而暴露了整个大军的前进路线和进程。相比上一次,薛仁贵用了四万义从就引出贺鲁部的主力骑兵,这一次贺鲁部未免也太安静了一点。
一方是以逸待劳严正以待的贺鲁部,已经摸清了唐军的实力和意图,一方是经历了数场大战,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底子的唐军。局面不是太妙。
朝廷里说什么的都有,而唯独从战场上回来的苏定方和梁建方一言不发,甚至连朝也不上。两个人都告病在家,似乎这事跟他们毫无关系。
不出所料,最后一封胜报发来之后,前后也就是十天时间,程知节的大军,就陷入了贺鲁部的包围圈,被贺鲁部联合周围几大部族团团围住。进退维谷。举朝哗然,弹劾程知节的奏章雪片一样飞到三省。落在李治的案前。
请援的信息接二连三的送回京城,战报上程知节语气急切,就差没写血书了,每次都是到了万急关头。朝廷再不怕援军来,好像明天十万大军就会全军覆没的样子。
这样的战报几乎天天都有,有时候甚至是早晚各一道,催命一般。可朝廷现在哪里还有人可以派,这种规模的战争,仓库调集个一两万人弱旅根本没用,只能是送菜,可大规模的数万人军队集结,朝廷即拿不出钱。一时间也凑不齐这么多精兵。
精兵都在程知节手里。
“老程还是会打仗的。”苏定方这时候,却跟萧庭说出了一番截然不同的话。
“这我倒不太明白了。”萧庭很谦虚的问。以往对于兵事他不怎么关心,反正他也不带兵。大可以吐沫横飞指点江山,放佛十八的拿破仑附体,可现在局面不一样了,他手下就统领这一个上府,站着出牛逼不腰疼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作为一个军中的新兵蛋子。他很愿意虚心的向苏定方这样的老将请教,从最基本的学起。
“从局面上看。老程这么搞当然是乱来,没带过兵的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苏定方笑道:“不过要说老程是乱来的,那可才是真正的纸上谈兵。你看看,老程现在的位置。”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地图:“当初薛仁贵给包围的地方是死地,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瞧瞧现在老程选的这地方,哪里是被包围的,简直就是去游猎的,后有大山,右有河流,水源和军粮都不必发愁,他在山坡扎营,那地方也不利于突厥奇兵作战。就算打不过,把人马朝山里河里一散,撒豆子一样的铺开,从四面八方朝大唐境内撤回来也是做得到的。这些都是精兵,不像义从一旦打乱了就没法整编,只要分散开从包围圈里撤出来,回到庭州整编半个月,战力几乎不损。”
“可是突厥那边的山,跟咱们这边的似乎不太一样吧。”萧庭有点疑惑,大唐的名山大川,动不动就连绵千里,树木茂密,朝山沟沟里一钻,就是有百万大军也是无可奈何,可突厥的山,大多只能说是高地,海拔比较高,却不具备前者的特点。
“哼哼,你只从老程的战报上,就晓得了。”苏定方却毫不在乎,呵呵笑道。
“怎么说?战报可是催的紧的狠啊,虽说卢公说话,有时候不能全信,而总不会是假的吧?”
“被包围是被包围了,可这包围圈可没那么牢靠。”苏定方道:“你想想,要是真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他还能天天派人朝外送信告急?一天还能派出好几批人?要是天天都能派出一批人来告急,他这大军想要离开,又有何难?”
被苏定方这么一说,萧庭恍然大悟,的确不假,这程知节的战报,几乎日日送达,自从被包围了之后,每天从来没断过,甚至比之前还频繁了不少,要是他真的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战报求援信,是怎么送出来的?还天天都能送?
那怪朝廷上吵得虽然凶,但无论是武将这一派的李绩,还是文官那边的长孙无忌,甚至是李治本人,都没有一丁点要派援军的意思,感情这些老杆子都看出来了,程知节这一封封的告急,其实就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朝廷:老子安全的很,屁事没有。
“打仗嘛,不光要会打胜仗,还要会打败仗。你也晓得,老程这次的目的就是要败仗,却不能折损太多的将士,所以只能用这法子了。”
苏定方转过头,望着萧庭,叹了口气:“不过嘛,终究是败仗,老程这次回来,以后恐怕就不会再领军了。”
萧庭想了想,道:“也好,卢公戎马倥偬一辈子,若是能这样退下来,虽说有些不光彩,可总算是个善终。”
“他倒是善终了,可这贺鲁部还得打。”苏定方道:“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接下来再出征的话,未必就没你的事,你可得有个准备。”
“哎,自从踏上了官场这条船,我早就时刻准备着了。”萧庭耸耸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