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兽毕方曾枕莫奇,梦见阿泽,问他,那个不知好歹又胆大包天的女人,是否用玉簪刺破了你昔年心上旧伤,使得你骤然重疾而殁?
阿泽难得欢愉面容,他掏出小心翼翼藏在心上的那枚玉簪,温柔说道,是她救了我,是她让我尝到了天长地久,是她帮我赎了罪孽,拥有了可以转世轮回的情爱……我爱她,请你替我保护她。
“你们都是东方阿殷族的女儿,血脉相连。她若被辜负,绝无恨意,只因她真正爱着那个人,所以她愿意成全。”它望了一眼妖界雾霭遮蔽的山峦,似有暴雨蕴积,“而你呢,明明知道空尘深爱她,却想要了结她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情爱……你可知,如此而为,空尘依然不会爱你,甚至殉情。”
“爱而不得,不该强求,而是成全。”毕方还是有些不忍,但隐瞒真相,倒是滋长渴求的贪婪。叫醒痴人之梦,非无德,“其实……”
“火德星君空尘,曾与水神有过一个交易。”
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水神泱亦听闻鬼界有一只灵兽,善于探听消息,识别界域,只要给其一个名字,或是一种气味,它就能在三月之内,找到所求之物。泱亦知晓越州山君的满月头疾,未得疗愈,但逢发作需使用莫奇枕来缓解。他寻来鬼兽毕方,承诺可以用其女儿的踪迹来换取山君庆泽的痊愈,鬼兽似有犹豫,道,主人头疾天界四海皆无药可救,难道水神会这高深医术?
泱亦讪笑,我并无医术,但天地间雨露,归我管辖,与我相连。
毕方深知水神常年以掌中血化为幽冥地界的如意露,助力凡人铭记所爱,又指引和合宫的月恩子造就使凡人忘却痴情的忘川……如此干扰天命,想必他的心永生受着失去爱人的思念苦痛。
信他一次的代价,毕方不可预料,但它愿意以身犯险。
回到越州后,庆泽发泄着心中戾气,他杀了很多抓来的妖兽,碍眼的奴仆,但依然没有放下屠刀。毕方不厌其烦地劝诫,阿泽,若你不再双手染血,也许你的头疾便能逐渐好起来。往常听此言语,庆泽只会眉眼不悦,却听话地让鬼奴取走刀剑。可这一次,他愤怒累积到深厚,爆裂而来,吼道,杀人怎么了,我就是要杀尽天下负心之人,杀掉所有乱情疯癫之辈……毕方知道,阿泽又想起君后辛柳的背叛,所致使的惨剧。
幼年失去双亲,虽有天帝善待,但独自承担一切恩怨的庆泽,是孤寂无助的,即便伴他长大的毕方也不能救赎。毕方宽慰道,阿泽,不如娶个妻子吧,说不定有了君后,这扶桑宫就不会冷清了。
话音刚落,向来憎恶男女之情的他,暴跳如雷,扬言要砍去毕方的臂膀。
毕方颇感委屈,但它知晓机会来了,趁着庆泽气冲冲躲避起来,不想见任何人的时候,去其寝殿偷走了莫奇枕。
莫奇枕,乃是前晟州山君覃齐赠予。传说莫奇是一种可以吞噬梦,亦可存下记忆的灵兽,其死前片刻会抱着一块石头,将灵魄覆在上面。莫奇兽俨然已绝迹,其化身的石头也难再寻。毕方将枕头盗出,交给水神,急切道,我很惧怕主人失去此枕,满月时分会头疾伤身。
水神泱亦凌然道,你放心,近来不会有满月之夜。
为何?毕方惊异其能卜算出坤月的规律。
月之圆缺引发水之涨沉,我身为水神,可以感知……况且上古圣河洛水异常,恐有天灾,坤月不会依常律而满,该有隐没之貌。
如此甚好,只是不知莫奇枕究竟是否能唤醒你的梦中幻境。水神答应它,只要能在梦中见自己女儿安好,就按约定给他一壶除去心中苦痛,消弭满月噩梦的药酒,治愈庆泽的头疾。
果然,莫奇神异,水神用术法在梦境中看到女儿行走于一座多生栗树的山谷中,身子康健,笑容温暖,好似思念着火德星君,这令其欣然。但她却又出没于魔界,还搀扶着一个天庭的逃犯,那瞬间,他改了主意,自己这般好的女儿该得到庇护,他要给涪沧一段良缘。
他让毕方以山君庆泽听闻魔界有婚宴之喜,特赠佳礼,以表祝贺的理由,将莫奇枕交予魔尊,并委婉地托付魔尊赠予涪沧使用。泱亦将一些绝密的术法存在莫奇枕中,只要涪沧枕其入眠,就能见到他,并且随他习得那些术法。
深感愕然的毕方,追问,婚宴,我并未听闻魔界有此事,水神如何知晓?
原来,水神泱亦寻觅过火德星君,委婉地请求他善待自己的女儿,照顾她一生。空尘并未拒绝,反倒问他洛水是否真如狐族命婆所言,不久后将有洛水天灾。
你为何如此惧怕那场不能避免的天灾?泱亦疑惑,但其以为只是空尘身为火德星君,又与虢州山君为挚友,故而担忧。
是我不愿生灵涂炭……空尘并未言及那个与洛水天灾相系的女子,便是心中所爱。
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泱亦赞许他的良善,满意此人作为日后女婿的品行。便又道,却有祸乱,天昏地暗,地动山摇……虢州山君尚不得绝妙的控水术法,此乃天命,吾辈即便掌握灵水之力,也有不济之时。
此话让空尘慌了神,他悲戚地握紧拳头,指节深深嵌入皮肉,哀伤至极。
暗自布局万千的泱亦,试探道,我有术法卜算出天灾之日,且在当时控制雨势不起,消减天灾的连贯反应。但你放心,此次灾祸维持时辰很短,天庭可以应对。
水神何以知晓水势延续时间的长短?难道泱亦也如狐族命婆一样,在冥冥之中感知到有个人会以无上神力,解除洛水天灾吗,空尘惋惜惆怅。
我察看过洛水,岸边海棠林中有一位女子的幻形,好似她的真身就是解救洛水天灾之人。
心上无垠伤痛……空尘记得,曾在东海,腰间海棠玉佩中陡然而出的一滴血珠飘落到之烬的眉心火光中,挽救了她。当年,他初来虢州,与挚友楚戈叙旧后,为散酒气,便去海棠林中漫步。一片海棠落在他掌心,又拂过他后颈处的火焰图腾,入了腰间的玉佩,化为一滴妩媚血珠。
此后,他如似有了指引,跨过江湖夜雨,青山不朽,终于与所爱之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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