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过灿烂,又太多太亮,隔着窗帘,还是让杜江几乎睁不开眼。
此时的杜江坐在马车上。
暗纹青花呢包裹,马车的前后也只是十余名侍卫而已,因十五佳节,进宫的官道亦开放,所以这样的车马,熙攘的人们也不惊奇。
杜江掀开了车帘,窗外,夜空漆黑下,灯火如昼,乐声人声歌声嘈杂十馀里,绵沃开来。
这般地静静地看着,就觉得太过于热闹,人便免不了寂寞。
他三儿三女,本应该算得上子孙满堂。可在当年英帝在世时,陈王、郑王和肖王三王争位,长子和次子卷了进去,是他亲自把他们压倒午门,腰斩于市。
他的长女本嫁给了肖王,肖王流徙死后,落发出家……青梅竹马的妻,为此郁郁而终。
后来,最小的两个女儿,先后嫁给了皇家,如今见上一面都是极难。
现在他,当朝一品的杜江,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老人,所拥有的,就是放眼看出去的景致。
而即便这样,李原雍仍是牟足了劲儿,想要他的位置。
细细想来,又是怎样一番荒唐可笑。
突地,马车缓缓停驻不前,杜江愣了一下,问:&ldo;怎么了?&rdo;
随侍家丁忙上前道:&ldo;回禀阁老,前面的马车坏了,挡了路。&rdo;
杜江并未多想,只道:&ldo;我们绕道走吧。&rdo;
家丁仿佛还在犹豫什么,杜江还未开口,一人就已掀了车帘,
漫天灯色里,烟花雨,女子一身三色锦,随着夜风轻送,如桃红杏黄青翠交杂的花,无数的花与叶绮丽涌上,轻快的坐在了身侧。
腰际系着的佩环螂当摆动,一股暗香升起时,那双浓丽的眼望住杜江:&ldo;阁老,我的马车坏了,大十五的咱们都赶着进宫,不知阁老能否捎我一程?&rdo;
都已经坐在车上,杜江自然不能赶下她,眉间虽嫌恶皱起,但还是点了点头,道:&ldo;墨国夫人不嫌老夫车行简陋就好。&rdo;
说罢,转头不再看香墨。
香墨极轻一笑,也转眼望向车外。
油青的帘子只用一指挑起一点缝隙,帘缝目不转睛瞧着一路驶过的景色。官道两侧的宫灯,多为赤红,灯上罩瑞兽祥纹。可熙攘喧闹处,呼喝成片里,涓涓宫制灯影,渗出吉祥纹样,淹没在竹条撑着的廉价纸灯里。
香墨面上却仍是浅浅笑着,一波一波的灯影印在瞳内,一泱一泱下沉,沉到瞳仁里,便完全变黑。
&ldo;瞧着万民盛世的景象,谁能想到大漠战事年复一年,谁又能想到风吉辽应等地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外戚猖獗为患,帝昏庸聩,苦的是百姓,连着这皇室都跟着风雨飘摇。&rdo;
回头看过去,身边杜江似一无所闻,可她仿佛情不自禁就又问了一句:&ldo;不知阁老最近可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rdo;
&ldo;他们说……宪帝爷的长子,青王并没有死。&rdo;
杜江淡淡转头,却不出声,望定香墨,眯了眼静待她说完。
香墨则已语声带笑,笑里缠绵,绵软里却含了淬毒的针:&ldo;阁老不知有没有想过,若是青王称帝,这陈国就等于没有了李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