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仰起头,莫名所以的望住陈瑞。
策马前行,停在右边的岔路前回看着她,陈瑞的眼滑过一丝暗芒,不知是否反映出的日色,。
他声音沙哑,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香墨一愣,眼睛迅速的潮湿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似是忍耐什么,血渐渐从唇上溢出,点点染开在唇齿之间,一丝嫣红慢慢涂染开去。
一时间,她似又变成那个东都妖奢靡丽的墨国夫人,桃花灼灼。
她放下了车帘,说了一声:&ldo;走&rdo;
十年风雨,一路锥心刺骨,剩余几声雷,几声雨,几声风?
陈瑞在马上静静看着车架越走越远,车中的人没有回一次头。只有一只手自窗里伸了出来,浅青色袖在风里缓缓飘浮着,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他靠着马鞍仰望空,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蔚蓝外一无所有。
陈瑞回到漠北的第二日深夜,封旭便来到西北丝城。
仍是温和样貌,秀雅且修颀,浓墨般的发因为加急赶路,不过随意挽在身后,发鬓之间,还带着仆仆尘沙。
他的笑总不是假的,仿佛很真心:&ldo;她人呢,陈瑞?&rdo;
&ldo;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rdo;
封旭嘴角勾起笑意,缓缓摇头:&ldo;陈瑞,你别逼我。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西北根本用不着连年战事。狡兔死走狗烹,你深谙其中道理。一面向朝廷要着粮饷,一面贩卖给穆燕人,暗地里支撑着他们连年的兴兵。&rdo;
怎么会忘记,战况激烈时的大漠肯斯城雪夜,撤去所有驻防的城墙上,他与穆燕人的密会。
陈瑞冷冷眼色扫过封旭,沉压的眉眼露出掩不住的杀气:&ldo;似乎,那个风雪夜里,我应该杀了王爷灭口的。&rdo;
封旭好似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喃喃道:&ldo;我再问你一遍,她人呢!&rdo;
陈瑞看着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像被人抽开了所有的血色,他的身上穿着明黄变龙的长袍,龙的点睛,一点两点蔚蓝。可想而知,他在发现她的失踪时,是何等惊慌失措,连身上的御制龙袍都来不及换下,便匆匆赶至。
陈瑞心里往下沉着,凝成一股寒意。
&ldo;这么恨她吗?&rdo;
封旭笑了,很纯净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莫名的眼熟。随即陈瑞想起,那是惯常在封荣面上见到笑意。
封旭拿出两幅残袖,已经老旧不堪的杏子红色,另一半水碧的半袖,两种颜色纠缠到一处,诡异得似着了火,咝咝咝咝,顽固地燃烧着。
他,骨肉焦烂也不会放手。
&ldo;恨?&rdo;低垂的脸孔根本看不清封旭脸上表情,攥着残袖的手指颤如筛米,半点不见刚刚那戾气外溢的模样,竟是瘦骨嶙峋的像落在水里的猫,抖不尽身上的水却是自顾自的咬紧牙关:&ldo;我为什么不恨?我不想杀她,她必须活着,我尝过的,为什么不能还给她?!那样才有意思!&rdo;
一路走来,跨过多少尸体。
可是,为什么总是忘不了!
夏日夜晚的篝火旁,满星光里,半旧的胡服织绣曳过青叶,鬓角眉间浮起了浅浅淡淡的石榴石的红晕,朦朦胧胧的裹将她裹住。
她笑得从未有过的静谧,温柔。那时,他像一个才出生的稚子,只剩下瞢瞢无知的幸福,恬溺于的笑靥中。
他们之前,最近的距离,只是一个拥抱。
可是前尘往事骤然袭来时,那一夜,是个笑话还是一段剐骨的伤,他已记不清楚,只记得生不如死的痛,每一寸每一寸的将他撕裂开。
陡地,封旭一晃,几乎站不稳,扶着身畔是一盏落地青铜灯方能站定。刻花的青铜,冰凉的贴在他掌心,面颊火辣辣的在发热,他才知道已经挨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