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江蓠自幼体弱,若深闺女子,接连遭祸,早惫矣,故不能逃。而贼徒搜掠车中,见姿容端丽,邪心顿生,与之嬉笑牵袖,欲行无礼事。其假意曲从,曰:&ldo;吾只一身,且羸弱,若轮番伺候,恐登时身死,坏大王兴致。&rdo;
闻言,贼皆以为然,既而彼此相争,欲占个头筹,好早尝美人滋味。本亡命残暴之徒,空谈兄弟情义,今为江蓠一人,不禁怒由胆边生,打杀心起。盖觉江蓠已成瓮中鲜食,无处逃矣,故只顾争夺,而不加看管。
未几血洒遍地,皆如恶鬼,后剩一人,大笑,欲抱江蓠于怀。则其低眉顺眼,口称大王数声,作势解衣,然怀中藏利刃,为自保尔。贼提防不及,中刃仆地,江蓠又趁势踩踏其腹,夺刀一顿乱刺,血溅满怀。
少顷,贼不得生,已血肉模糊,肚肠俱出。
时天色昏暗,江蓠力竭而逃,又不识路途,渐入幽深。忽见一黑影自身后飞出,若人大小,然双翼展开似鸟雀。大惊,忙仆地,则黑影长鸣数声,尖而且厉,直向江蓠冲来,舒利爪将人带去。江蓠身在半空,不敢睁眼,唯闻耳畔风声大作,心下惶惶,一时晕绝。
及夜半,渐苏,察四下藤萝交缠,似处巢穴。趋而视之,果为藤草遮蔽,栖于山间洞窟,若鸟作巢。而不能妄动,恐迷途,遂复入巢中,心忖道:&ldo;不知何物擒吾至此,宜静观其变。&rdo;良久,觉腹饥口渴,忽闻扑翼声响,忙卧杂草堆中,便伪沉眠以俟。
初疑为怪鸟,愈近,方知乃一人首鸟身怪也,貌美甚,不作人语。虽为鸟身,竟似人有四肢,只双臂生羽,而足亦如鸟爪,锐利非常。
正慌惧,又见其停数步外,身前各色野果积如小山,似唤来尝。俟江蓠睁眼,怪便喜,昂首长鸣,静候在侧。江蓠视之,大为奇异,问曰:&ldo;汝知吾肚饥,故寻野果来耶?&rdo;言毕,则怪以鸟声应,踌躇良久,仍不敢近身。
虽迷惑,不能忍饿,便起身拾野果数枚,食之,皆鲜甜,味美远胜寻常物。不觉饱足,又见一绿果甚巨,剥而得囊,动摇水声。取刀划一小口,就之欢饮,果清凉水也。
江蓠知怪似无恶念,心稍定,然不通言语,不明鸣声何意。不觉困倦,卧巢内,而怪蜷近洞口,竟如看守。
彻夜安眠。
翌日,已正午,江蓠悠悠醒转,方觉己身尽沾血污,腥臭难闻。盖先前引贼徒相斗,又仗胆亲手杀一人,未临水洗漱,便被捕至巢穴。时怪亦自梦中起,口吐鸣声,以利爪模仿人行,摇晃欲坠。江蓠一时讶异,随其后,沿小路往一小湖。
正值日光照水,清且涟漪,又有树影横斜,湖中鱼虾相戏。江蓠大喜,欲解衣,又急回首,见怪停林间,目不斜视,若稚童懵懂。则笑而入水,幸无旁人,虽赤身不觉羞耻。然不知身后一怪状若驯服,双眸炯炯,紧盯不舍。
及洗净,折青藤蔽体,与怪回巢,将衣衫晾于洞窟外。昨日野果尚有,又得怪寻山兔野鹿,剥皮取肉,烧熟彼此分食。其时怪仍不肯近身,更不允江蓠独离巢穴半步,似囚其在此。江蓠无法,忆及周遭兵祸,留巢穴内可得生,遂不思远出。
如此月余,一夜,怪迟迟不归,江蓠蹙眉深忧,辗转难安。忽闻啾啾声大作,趋而视之,见半空二黑影发怒相搏,一为怪,一为怪同族。然怪为雄,其人面似女子,不甚相同。
久矣,则雌鸟力竭,忿忿飞去。则怪盘旋数圈,猛坠地,不知落在何处。
江蓠大惊,忙离巢遍寻,至湖边,见怪仆杂草丛中,似极痛楚。然身无伤痕,唯掉二三鸟羽,蜷卧水畔连声号叫。江蓠一世家子,不识草药,更不通半分医理。骤闻怪呼喊,愈急,一时额角发汗,乱神无主。而怪本生得俊俏眉目,加之哀声切切,更显可怜。
&ldo;荒山古林,人烟杳杳,将以何法救汝!&rdo;江蓠不觉垂泪,双眸泛红。
闻言,怪竟面露喜色,勉强爬起,搂江蓠入怀,与之交吻。又以利爪裂衣衫,皮肉紧贴。忽触其鸟羽,江蓠遍体生寒,雪肤翻红,似中毒,昏昏然不能拒。时接唇缠绕舌,唾沫相容,良久乃分,渐觉心下清醒,江蓠惊而问曰:&ldo;汝非伤重耶?何故作此唐突事!&rdo;
然怪不答,将身下人翻作背对,唯臀翘起。既而展双翼裹江蓠,使其不得挣,据地淫之。
&ldo;汝……污吾清白身子……果无耻之尤……&rdo;江蓠双眸含水,意虽不平,盖情兴愈炽,身不由己。心下茫然:其不知情,趁欲行事,天性也,不应苛责。然吾先对其生情,罔顾礼数;又恣意放荡,以男身雌伏,更兼幕天席地,不知羞耻。有何面目立于人世!
良久,江蓠气微声媚,浑身绵软。怪不知倦,渐遍体黑羽隐没,化成人身,果一貌美男子。又将江蓠捩转,握其足,复进之,摇荡甚急。
见其神色有异,怪笑而附耳道:&ldo;吾名为鸩,世人皆称恶鸟,体羽带毒。然口中津液可解毒性,阳精亦然。昔日吾见汝以言语挑拨,杀恶徒数人,美且慧。一时动心,故尚未化人,便急攫汝至巢穴。今遇雌鸟,欲夺汝为偶,吾大怒,故急脱鸟身,触及妄欲。&rdo;
则江蓠闻言,意稍动,双颊飞红,启齿问曰:&ldo;汝果动真心,不欺吾?&rdo;
&ldo;吾只汝一侣,誓不别恋。&rdo;
便再合欢,江蓠情益悦,双手抱鸩脖颈,作娇声不绝。
自此,江蓠抛却他事,留巢穴与鸩为伴。往往整夜缠绵,不拘洞窟,湖畔、林间亦可,头顶空中星辰,战栗不止。
第22章(二十二)盲姬
昔燕陵一带,有季姓者素以桀骜称,颇猖獗,横行其间。久之欲叛,聚游勇百千为乱,据城鱼肉百姓,自封王。逢盛京乱,王师溃散,不能平。季又有奇术,善诡言,自云顺天命而率天下。未几,则周遭数城,亦相继陷为贼窟。
后宫中纷乱渐平,明宗继位,闻伪王事,大怒,问朝中百官曰:&ldo;季贼作乱,何人可领兵剿叛?&rdo;诸臣皆默然。
时一少年将军,曰隶,年二十有五,启奏道:&ldo;臣愿往,以报国恩。&rdo;明宗欣然,见其乃高老将军之子,面若冠玉,眉清目朗,已属意非常。故命其领兵五万,连夜赶往燕陵,剿绝恶类。
伪王虽有小黠,大事不成。被众寇拥立,广纳美姬数十,昼夜淫乐,不知王师将至。一夕,其宴于宫中百花亭,四周植桃杏梨棠成千,各含苞、吐蕊,异香扑鼻。又有歌姬舞女,皆盛装艳容,或抱琵琶,或舞飞纱,靡靡尽欢。席上珍馐百味,葡浆玉液盈盏,而诸贼欢笑享用,自云燕陵宫中,堪比天上极乐。
忽闻急报,曰有白袍银铠者,率五万兵,将攻城下。伪王大惊,掷杯在地,忙与同党起,领兵迎战。其子亦肖父,勇猛异常,便随行左右。
则隶连破数城,至燕陵,乘势强攻,与伪王之子交战,将人斩于马下。伪王既悲且怒,臂中一箭,又见人心涣散,欲行奇术。然心腹去不复返,不得已,大呼曰:&ldo;誓死不降!&rdo;遂死战,经几来回,被隶拦腰斩断,一命呜呼。贼兵大败而退,隶引兵追入城中,直破贼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