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站在稍远处的阮暮灯,却盯着那木盒子,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的村子里,有许多他从小耳濡目染的忌讳。
小处包括鞋子、镰刀、针线的摆放禁忌,夜枭叫时需要关紧门窗;再大些的朔月夜十一点后不能外出,每月初七要给屋门前土地龛上香;甚至村中有人过世后停尸和墓葬的各种规矩,都是很有讲究的。
而其中有一条,就是村里平常绝对不会使用纯黑色的布料,只有在处置&ldo;不干净&rdo;的东西的时候,才会用黑布将东西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然后烧掉或者深埋处理。
虽说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离他的村子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毕竟这儿都算是他的家乡,若是这一带有和村子里相似的风俗,那么无论箱子是从哪儿漂来的,里头装的,也必定不会是些什么好东西。
&ldo;不要打开!&rdo;
阮暮灯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众人兴致勃勃的讨论。
这大概是这里的许多人第一次听到这个英俊但沉默的年轻武替说话,更别说用的还是足以压住他们说话声音的音量。现场顿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围在箱子旁边的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阮暮灯脸上,表情里满是诧异和困惑。
&ldo;嗤!&rdo;
男主演臧佳宁认出说话的人居然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小武替之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的冷笑,&ldo;你算个什么东西!&rdo;
他狠狠剜了阮暮灯一眼,根本不打算问他制止的原因,直接扭头示意道具组继续撬锁。
那跟玩具似的精巧锁头,被起子顶住,榔头用力敲了两下,就从中断成两截,&ldo;桄榔&rdo;掉到了地上。
众人面露兴奋,臧佳宁抢上一步,挤开道具组负责撬锁的大叔,先其他人一步拨开搭扣,一把掀开了箱子。
伴随着扑鼻的腥臭和众人的惨叫,原本围在箱子边上的人群,呼啦一下都散开了。
箱子翻倒在地上,从里头滚出一具被黑布包裹住的玩意儿,那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黑布散开,空气中弥散的恶臭顿时更加浓郁,那味道仿佛死去多时的腐败海鱼,刺鼻的腥臊中带着难闻的腐臭,无比恶心,令人直欲作呕。
阮暮灯的视力很好,他清楚地看到,从箱子里滚出来的那团黑布,里头包裹的,是一具婴儿的尸体。
那大概是满月不久的小婴儿,约有小臂长,也不知死了多久,虽然还没有肉眼可见的腐烂,但皮肤灰白肿胀,周身泛着湿漉漉的蜡光,像是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模样,阵阵恶臭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婴儿四肢蜷缩,两眼圆睁,眼球突出,已然浑浊得看不清瞳孔,没有牙齿的嘴大张着,舌头吐出,似乎临死前一秒还在放声嚎哭,一股黄褐色的汁液混合着泡沫从唇角溢出,滴滴答答打湿了下巴。
婴尸脖子上系着一根鞋带,栓得死紧,完全嵌进了肉里,把脖子勒得像两截泛着青灰的香肠;它的额头正中开了一个硬币大的洞,从洞里可以看到颅腔里黑洞洞的,似乎没了脑组织,像个钻了瓤的西瓜;肚子原本是肚脐的地方,有个血肉模糊的口子,皮肉外翻,一截稀烂的红褐色组织从那破口处拖拽出来,耷拉在肚皮上,摇摇晃晃的,像随时要扯出一副肝肠来。
不需要任何刑侦常识,只要是有眼睛的,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婴儿绝对是被杀的。
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一是被那股恶臭熏得直反胃,二是任谁见到这么可怕的尸体,都没法鼓起勇气再去看个仔细。
摄影队里的几个姑娘,这会儿都已经吓哭了,女主演陈茜和女二号沈蕊缩在助理或者经纪人怀里,浑身抖如筛糠。
没有人料到,那从水里捞起来的箱子,里头居然装的是这般骇人的婴儿尸体。
郑导演早就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和两个副导站在稍远处,掩住口鼻,面色铁青地盯着地上那具白花花的尸体,简直恨不得将惹事的一干人等都拖过来一顿胖揍。
&ldo;怎……怎么办?&rdo;副导演嘴唇哆嗦着,偷眼打量郑导的脸色,&ldo;要、要报警吗?&rdo;
&ldo;报你个头的警!&rdo;
郑导恼火极了,&ldo;这荒郊野岭的,警察要什么时候才能到?难道我们要耽搁在这,干守着那死婴等警察来吗?&rdo;
说着他恶狠狠地呸了一口,&ldo;再说了,那群傻逼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捞那箱子,既然这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干什么还要掺和!&rdo;
郑导顿了顿,下巴一抬,提高音量,指指稍远处的婴尸,又指指小河,对旁边两个杂务说道:&ldo;你们两个,去,把那玩意儿收拾一下,哪来的扔回哪去!&rdo;
两个杂务听到这糟心任务落到自己身上,顿时脸色惨白,腿肚子打颤,但是郑导一向脾气特大,人又是业内出了名难说话的,平日里就没少干小肚鸡肠恃强凌弱的事。
两人无法,只得戴了对手套,硬着头皮上去,将那婴儿用黑布一裹,囫囵塞回箱中,扣上搭扣,把箱子尽可能远的扔回河里。等做完了这事,两人已经面如金纸,蹲在树丛边上,哇哇吐了一地的苦胆水。
在一番惊吓之后,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众人不需要谁再催促,以前所未有的利落动作纷纷上了车,三辆车鱼贯开上盘山路,很快就驶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