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欢昏昏沉沉地睡着,仿佛回到了幼年时的重家旧宅,阳光从茂密的树冠里照射而来,猫咪打翻画板,溅了一身的油彩,她闭眼感受着微风,那人从身后温柔地抱住她,沉沉低语。
因为梦里的画面实在是太美好,重欢醒来时发现枕头有些潮湿。
重明阳是在第三天晚上到的医院。徐朗打电话来汇报,说人已经在路上了,半个小时就到。
重欢在老爷子的病房里走来走去,接到电话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慌乱之中,手足无措。
父亲的身份很是特殊,不知道厉斯臣用了什么法子将人带了出来,重欢谁也没有敢说,孤身一人等在病房里。
半个小时之后,病房门被推开,厉斯臣率先进来,面色是一贯的深沉难懂,穿着最沉郁的深蓝大衣,走进来,卓尔不凡。
身后是入狱六年的重明阳。
重欢看见他身后的人,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重明阳微笑,穿的不是狱服而是最普通的运动装,鬓角头发已发白,目光慈爱。
重明阳看着长大成人的重欢,轻轻地开口:“小欢——”
其余的竟是再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六年的牢狱生涯,昔年政坛上最儒雅的政客如今看来倒像是书生一般,气质温和,不悲不喜。
重欢双眼已经哭得看不清,一边用手背擦着泪,一边沙哑哽咽道:“父亲。”
重明阳眼底闪过一丝的欣慰和慈爱,想去伸手抱住多年未见的女儿,只是想到自己牢狱生活多年,终究垂眼,微笑道:“我先去看看你爷爷。”
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干瘦的手置在被子外,毫无知觉。
“爷爷这几年失忆的厉害,那些不开心的过去的记得不太清楚了。”重欢擦了泪,在一边细声说道。
重明阳点了点头,在病床前静默了几分钟。
厉斯臣不动声色地出去,将门关上,病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以及昏迷不醒的重家老爷子。
重明阳朝着女儿招了招手,父女两坐在病床前,看着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昔年交友遍布四海,爽朗阔气的重老爷子,晚年来家族败落,中风昏迷,叫人唏嘘。
“你别难过,其实你爷爷这样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重明阳淡淡地说道,“老爷子好胜要面子,要是清醒得知重家如今的境地,只怕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如今这样也很好。”
重欢心里难受,但是见到父亲内心喜悦,又不敢在他面前哭,只低低说道:“爷爷失忆之后过得很开心,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恩。”重明阳点头,然后开口,“生老病死不可强求,小欢,你跟外面那个年轻人是什么关系?”
重欢面色一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爷爷病了之后我心里害怕,然后就求了他,希望父亲能出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