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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春瑛在外头听得目瞪口呆，房主在院里早已傻了，随即一脸愤然。明明是这胡二少歪曲了文书的本意，却说得好像是大发慈悲似的。这屋里的东西也值三两银子？！所谓小厮收拾过的，不过是新买了水桶、锅碗等物，把原本的破桌烂椅略修了修，又补了几片破瓦，再新糊了正屋的窗子罢了，连院子里墙角处的杂糙都没清理，压根儿就跟当初他们没搬进来时一模一样，这就要他三两银子，真是狮子大开口！

然而，胡大少爷的话又在他脑中响起，&ldo;别惊动旁人&rdo;、&ldo;不欲外人知道兄弟做了这等丑事&rdo;、&ldo;若是那人不识好歹闹将起来，只问你的不是&rdo;、&ldo;若办不到，你就给我把铺子还回来，我另租给别人去&rdo;，句句都锥心得很。无奈之下，他只得应道：&ldo;好…我这就给银子…&rdo;想到胡大少兴许会补偿他的损失，他心情好过了些，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又将身上带的碎银凑齐了五两，一股脑儿堆到石阶上，没好气地说：&ldo;二十五！明儿一早你就滚…走吧！&rdo;说罢便气冲冲地走了，看到门口自己带来的人，他心头又是一痛。早知道这胡二少这么干脆就点了头，他也无需请人来壮胆了，虽然都是朋友，一顿酒钱却是免不了的。这回真是亏大了，明天定要让胡家补偿才行！

他们一行人一走，巷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但马上又热闹起来。街坊们都在七嘴八舌地数落那房主不厚道，有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走到胡飞小院门口，高声对他道：&ldo;胡小哥，这事儿是王家小子不厚道，都已经租出去了，怎能没几天就把人赶走？明儿我就去寻他老子，好好教训他才成！&rdo;

胡飞淡淡一笑，上前安抚老人道：&ldo;松太爷不用生气，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也是浪费，再说他是房主，有意要赶我走，我即便赖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rdo;他拿出几块银锭，&ldo;这里有五两银子，当初为我娘办后事，多亏了各位叔叔伯伯婶娘们的帮忙，这是那时欠你们的钱，还请松太爷帮着分还给大家，多的就算是我请各位吃酒的。我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多蒙大家照顾，此等情谊…我终身不忘！他日有了机会，定要报答…&rdo;

&ldo;你这说得什么话？！&rdo;松太爷生气了，&ldo;你好好的孩子，都被逼到这份上了，大家伙帮你，是因为你孝顺生母又不摆架子，可不是为了这钱！你，你真是…&rdo;便有一名男子上前扶住他：&ldo;爹，胡小哥也是感念大家，才会还银子的。你便替大家收了吧。&rdo;说罢又转向胡飞：&ldo;我也看明白了，你家里那有钱的哥哥是容不得你了，你走了也好，免得他再出什么花样。只是有了落脚处，需得传个信回来，别叫大家为你担心。&rdo;

胡飞眼圈一红，低头作了个揖：&ldo;敢不从命。&rdo;

松太爷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扶着儿子走回了家门，其他街坊们也上前跟胡飞说了几句话，问些打算什么时候走、到哪里去之类的话，胡飞哪里有什么想法？一一笑着安抚好，恭送他们回去了。

这时，他才看到了站在阴暗处的春瑛和路二叔，有些意外：&ldo;小春妹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rdo;

春瑛忍住鼻头的酸意，走过去道：&ldo;我要走了…我二叔来接我，以后也不知几时能回来，所以特地过来向你道别，没想到…你也要走了…&rdo;

胡飞愣了愣，有些黯然：&ldo;我也是想不到…本以为房主即将小院租给了我，便不会忽然要回…&rdo;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二叔，勉强笑着行了一礼：&ldo;仓促之下，招待不周了，还请您勿怪。小春妹子与我相识经年，助我良多…&rdo;

路二叔笑着摆摆手：&ldo;用不着这么客气，你跟我侄女儿是旧识，便是我的朋友，只是不知该怎么称呼？&rdo;

胡飞犹豫了一下，才道：&ldo;小姓胡，胡…望山。&rdo;他选择了以父亲为自己起的表字为名。

方才房主说的话，有一句让他上了心，胡飞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少，他无论做什么，别人都认定了他是胡飞，跟胡家脱不了干系，实在麻烦得很。他可不想无论到何处，都被胡鹏找出来，便索性改了大号。春瑛那里，稍后再解释就是。不过她的二叔…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吗？春瑛没提过？他总觉得对方的眼中有些别样的意味。他跟在父亲身边几年，也见识过些世面，对看人还是有些体会的。

路二叔眼神微动，笑道：&ldo;原来是胡小哥。说起来小哥有几分眼熟，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方才我在外头听了几句，也没弄明白，你…似乎有些麻烦？可是跟家里有什么争端？&rdo;

胡飞自嘲地笑笑：&ldo;家里？我如今还哪里有家？不过是孑然一身罢了。过了今晚，要到何处去，我还不知道呢。&rdo;他稍稍有些安心，大概是从前偶然见过，春瑛的二叔自然也是候府世仆，探望朋友时遇见也是有的。

&ldo;哦？&rdo;路二叔打量了小院几眼，沉思片刻，&ldo;这样吧，我家左近倒有几处空院子，皆是我替别人暂时看管的，只有一对老夫妻守门，我不在家时，光凭他们二老，着实吃力了些。春儿又要住过去，实在叫人放心不下。你若不嫌弃，就随我一起去，那里地方不如这里大，但门房还有一间空屋，也就是晚上要个人四处巡一巡，白日里你爱做什么就做去，我包你食宿。等你找到了栖身之处，再搬走不迟。如何？&rdo;

胡飞意外地看着路二叔，有些心动，春瑛早已喜出望外了：&ldo;二叔！你真是太好了！&rdo;她转向胡飞：&ldo;胡公子，你来吧？我二叔不会赶你走的！&rdo;胡飞看着她，又看看路二叔，淡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晚了，还是要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三卷高门一百零五、母女相见泪汪汪

事情敲定，三人便约好，今晚春瑛先跟路二叔回去，胡飞留在小院里收拾行李，等明日早上再走。路二叔将自家地址留给了胡飞，又再三说明了路线。胡飞不同于春瑛，对京城极熟，早就心中有数了。

当春瑛坐着马车，随二叔回到他的小院时，已经过了酉时。她还未吃晚饭，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幸好在云想阁的那些日子里，她也层挨过饿，因此还忍得住。

进了小院的门，她借助月光看着眼前久别多时的房子，心中感叹万分。路二叔在后面乐呵呵地道：&ldo;你的屋子在西厢房里，已经打扫过了。快收拾收拾，厨房还有些米面和菜，随便做点东西吃吧。我先去还马车。&rdo;说罢跳上车辕，扬起马鞭走了。

春瑛关好院门，便先将行李随手放下，先去点灯。拿着油灯走进西厢房，炕与桌椅果然都打扫干净了，摆设虽简单些，但女孩子会用上的镜匣、脸盆、衣架之类的都齐全，衣架上搭了一大块粗蓝布，象个小屏风似的，后头还摆了马桶。仔细一看，都是新的。春瑛心里有些为二叔的细心而感动。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她便跑到厨房去了，那里有米、有面粉、有两把稍嫌干水的白菜，还有几个鸡蛋与一块火腿，又在窗口处发现了晒过的鱼干。她手脚麻利地做了米饭，摊了鸡蛋饼，蒸了一小碟鱼干，又煮了火腿白菜汤，二叔便回来了。他进门闻见香味，便笑道：&ldo;不错呀，春儿手艺有长进嘛。&rdo;

那当然了，她在福宁街这几个月可不是白过的，厨艺没长进，只有让程大娘挑剔的份。她将饭菜捧到正屋餐桌上，便请二叔一起吃来。也许是今天回到了亲人身边，她一时放松了，才吃过饭，便觉得身上累得不行，眼皮子直打架。路二叔忙催她去睡：&ldo;剩下的活只管交给我，你也辛苦了几个月了。&rdo;春瑛有些心动，但还是摇摇头，强撑着把碗涮了，胡乱洗了把脸，才回房匆匆睡下。

这一觉便睡道了大天亮，醒来时，太阳已经照进窗台了。春瑛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深深觉得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真是无比幸福的事。

她翻身起床，整理好被铺，梳洗过后到了正屋，发现二叔不在。想来大白天的，他兴许是进府当差去了。春瑛便开始盘算着，要在小院里转一圈，看有什么活能做，顺便等待胡飞。说实话，她忙了几个月，一下要闲下来，还有些不习惯呢。

才清扫完几间屋子，门外便传来说话声。春瑛以为是胡飞到了，忙丢下扫帚跑出去，结果一打开门，便愣住了，忽然觉得鼻头发酸。

来的是路妈妈。

她在路二叔的陪伴下，站在院门口，一见春瑛便骂：&ldo;你这死丫头，就是叫人不省心！&rdo;骂完却又红了眼圈：&ldo;冤孽！你就不知道爹娘有多担心么？！&rdo;

春瑛已经忍不住流出泪来了：&ldo;我知道……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rdo;说着便哭着扑过去，母女俩抱头哭起来。

路二叔叹了口气，往胡同外头瞧了一眼，小声劝她们：&ldo;进家里再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rdo;路妈妈也知道这样不妥，便半抱着女儿，两人紧挨着进了院门。

春瑛哭了一场，已经平静下来了，忙忙拉着母亲问：&ldo;这几个月家里好不好？爹当初都跟你们说了吧？姐姐那里没什么事吧？上头有没有怪罪你们？&rdo;

&ldo;怎么会？我们又不曾做错事。&rdo;路妈妈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眼，&ldo;虽不知你到底惹了什么祸，但小陈管事已经给我们递了话，说是三少爷吩咐了，叫我们不必担心，左右不过是几个月，长则一年半载，总会再召你回府的。你姐姐那里也得了信儿，虽说心里难免有些不踏实，但也没担心道哪里去。&rdo;

春瑛心里犯了嘀咕，原来真是三少爷做的！他这是要干什么呀？如果希望自己闭嘴，为什么不直说？

路妈妈接着又道：&ldo;这几个月府里小道消息到处都是，我和你爹不敢瞎猜，也不敢乱打听，只大致知道是跟二少爷有些关系。你这丫头就是不听话！早叫你别跟少爷们胡闹，怎么就是不听呢？！&rdo;

春瑛有些不服气：&ldo;我哪里跟少爷们胡闹了？不过是偶然遇上的，明明是二少爷他自己做了坏事，把……&rdo;

&ldo;我不要知道这个！&rdo;路妈妈打断了她的话，&ldo;太太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说二少爷的闲话，你就算真知道，也该咽进肚子里，别人问起，就说不知道！可不能违了太太的令！&rdo;

春瑛张张嘴，有些泄气：&ldo;我就是跟你们说说，咱们自家人，没必要瞒来瞒去，你们又不是会随便往外传八卦的人！&rdo;

路二叔拿着医护茶水进门，闻言便道：&ldo;春儿，这句话就不对了。即便我们不会乱传闲话，主子既然明言说了不许传，咱们就不该私下议论才是。要知道，就算是流言蜚语，也分可以议论和不可议论的，你当心里有数，在府里遇到什么事，有些可以问你姐姐拿主意，有些却要烂在肚子里。&rdo;他倒了杯茶送到路妈妈面前：&ldo;嫂子，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这是前儿别人送的香片，你尝尝如何？若是喜欢，便拿回去吧，平日家里有客人来，也有好茶招待他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