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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第1页）

然而，凭他们的体力，真能靠脚走吗？只怕还没出城门，便已累得走不动了。

胡飞想到自己挑不动担子时，还要靠春瑛帮着扶货箱，好为自己减轻负担，便脸色羞红，似乎觉得自己身为男子汉，居然这么无能，实在是没脸见人。他小心地瞥了春瑛一眼，低声道：&ldo;要不……我明日独自去吧？你就留在家里歇歇，顺便……省一份城门税……&rdo;

春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ldo;现在不是省一份城门税的问题！&rdo;多一个人的确要多交两回城门税，可是少一个人，他根本连城门都出不去，那有什么意义呢？想了想，她一拍矮桌：&ldo;索性不出城了！咱们就在城里卖！&rdo;

原本出城，是考虑到城里同行竞争大，顾客又未必看得上他们的便宜货，但几天下来，证明城郊村庄的购买力有限，他们的体力又不足，又雇车又交城门税的，赚的钱都花在这里地方上了，他们连好吃一点的干粮都不敢买，只能自己做最便宜的无馅粗，馒头，再用竹筒带白开水。

春瑛道：&ldo;我看城里也不错，出东便门时，你也看到了吧？头条胡同那一带，也住不少人呢！都是小老百姓，正是咱们的好主顾！既不用出城门，又不用雇车，只需辛苦一点，挑担子过去就行了。大不了一路走一路卖，累了就停下来吆喝几声！说不定运气好，没到地方就把货都卖光了呢！&rdo;

&ldo;这……&rdo;胡飞有些迟疑，&ldo;可我好象瞥见那边也有人做这个生意……&rdo;

&ldo;有竞争者怕什么？！&rdo;春瑛反驳道：&ldo;只要东西能卖出去就行了。咱们的胭脂头油都是仔细挑的上好正版货！首饰绢花虽然不贵重，花样也算精致，价钱合理，针线活更是精品！明儿再买些针头线脑呀、梳子手镜什么的回来，开拓日用品市场，我就不信卖不出去！&rdo;

她越想越觉得这么做才是正道，满京城哪里没有卖货郎和卖花婆子？就算是侯府后街，除了常见的那个婆子，偶尔还有个大叔挑了针头线脑来卖，只不过不是常驻罢了。竞争者不可怕，可怕的是实力占绝对优势的竞争者。他们的货又不比别家的差，才不怕跟别人争呢！

胡飞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ldo;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有利。我们在别人的店里买进货物，本就只比正价便宜一二分，因是到城外卖的，才能卖高一点，若还在城里卖，别人见我们比别家贵，又怎会买？&rdo;

春瑛仿佛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过来，懊恼地拍着脑袋，想了想，咬牙道：&ldo;那咱们就到同行少的街区叫卖，先捱过这几天，把手上的货清了再说！到时候专门进那些卖得好的货物，多进一些，把价钱压下去！宁可少赚一点，也比去城外又累又花钱强。&rdo;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ldo;对了！我们不一定要到东便门附近去，干脆直接去朝阳门！那里人多又热闹，还有通州来的客商经过，他们可未必有时间精力去逛京城买绢花脂粉，咱们索性给他们提供点便利吧？&rdo;

胡飞眼睛一亮，笑着点头。

他们第二天就跑朝阳门去了。这里离侯府近些，又多客商来往，不论是春瑛还是胡飞，都担心过会遇到熟人，但一天下来，两人便放下了忧虑。他们现在晒得又黑又瘦，春瑛改了发型，又长高了，胡飞换了短褐，又剃了胡子，就算有人觉得他们眼熟，也不会认出来的。

朝阳门一带果然繁华热闹，虽然街上也有别的卖货郎，街边还有正经的脂粉首饰铺子，但春瑛与胡飞还是顺利地清了一半货去，卖价比先前在城外还有再高一些。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两三天，他们就得再进货了。

两人高高兴兴地挑着担子回家，原本沉重的货箱都变得轻盈起来。春瑛一手扶着担子后方的货箱，一手伸着五个指头，细细盘算今天的收益：&ldo;银簪和鎏金首饰卖得最好，虽说主顾都是挑夫、随从什么的，但也愿意给家里人买点礼物。倒是铜簪不大受欢迎，果然还是太寒酸了吧？若是卖不出去，索性做个搭头，来个买一送一，把别的货物价钱稍稍提高一点，招揽客人吧？&rdo;

胡飞没回头，却连连颔首：&ldo;这主意不错‐‐除了簪子，下回也该进些镯子戒指耳环什么的，南边出产的脂粉头油却是不必了，只专门进京城里有名的几个脂粉铺子的货。荷包香囊什么的……是不是绣些&lso;路路平安&rso;&lso;财源广进&rso;之类的吉祥话上去？&rdo;

春瑛想了想：&ldo;有些俗了，不过立意还是好的，只是这种事通常是家里老婆给丈夫做的吧？&rdo;

&ldo;话不能这么说，谁不愿意随身带点儿吉利的东西？&rdo;

春瑛轻笑：&ldo;好，就依你，反正不费什么事。&rdo;这个时代的绣品，若要绣点字在上头，除非是正经绣画，或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所制，否则多半是歪歪扭扭的，她也无需要求过高了。

一路回家，他们也没忘吆喝几声，顺便做成了几桩生意，回家一清点，今日真是大丰收了，扣除成本和杂七杂八的支出，居然赚了三两多银子！

胡飞叹道：&ldo;果然，到底还是外地的客商有钱，加上我们不出城门，不雇马车，花费立时便少了。不过今儿也是遇上有几个船队到了通州，才有这么好的生意，平时可未必能卖出去这么多。&rdo;

&ldo;又不是海港，除去冬天运河冰封停航的时候，几时没有船来？&rdo;春瑛不以为然地道，&ldo;再说，要是真的天天都那么好生意，早吸引无数卖货郎去了。咱们今儿是走运，但也没必要患得患失的，咱卖的又不是吃食，卖不出慢慢卖就是了。&rdo;她细细算了今天的账目，做好册子，拿给胡飞看：&ldo;你瞧我算得可对？&rdo;

胡飞迅速心算一遍，笑道：&ldo;都对了。妹子如今是越发能干了，原本识字就有够了不起的，如今连算账都会了，针线也做得好，厨活也拿手，还有什么是不会的？&rdo;

春瑛得意地翘了翘鼻子，嘴里谦虚几句&ldo;哪里哪里&rdo;、&ldo;过奖过奖&rdo;，其实心里高兴得很，只是看到胡飞望向自己的眼中似乎含了笑意，才稍稍收敛了些，装模作样地起身清点卖剩的货。

胡飞忍住笑意，立色道：&ldo;这几天买绣花帕子的人少了，我问了几个主顾，都说不是针线不好，而是觉得这玩意儿都是女孩儿家自己做的，无需在外头买。从前在城郊的村子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买我们的帕子，原也是看上头绣的花儿新奇，买回去做样子的，还有不少人专买素帕，图那料子上乘。我看，索性你也省下功夫，专门裁些素帕卖吧，不用再花心思绣东西上去了。&rdo;

春瑛听了，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ldo;好吧，反正人人都觉得自己针线比别人强……&rdo;她明明已经进步很多了……

在朝阳门市集叫卖了几日，他们便清空了存货，赚的银子除去税金与成本，也有七八两利润。胡飞按各人的劳动比例，分了春瑛二两，春瑛没收，反而劝他别急着分银子，把赚得的钱拿去进更多的货，再接再励的好。胡飞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觉得春瑛多日辛苦，想让她开心些罢了，听了她的话，便把钱收回了。

这回进货，胡飞对货物的种类、数量都心中有数，次日一大早便去了脂粉首饰铺子，打算用低价多进一些，顺道看看有什么中人的生意可做。春瑛也没闲着，她一直惦记着素帕的事呢，手里的纯色纱罗料子没剩多少了，她得到云想阁向石掌柜进货，于是也换了出门的衣裳，独自往福宁街去。

上回坐小马车随胡飞过来时，她已经记下了路线，这回倒没花太多功夫，路上问了几个人，又顺便考察了几个脂粉铺子和卖货摊，到达福宁街时，已经是中午了。她一摸肚子，有些饿了，想到云想阁未必有吃食招呼她，便往贾嫂的小食摊方向走，打算买一碗豆腐脑填填肚子。

到了摊子前，她才开口笑着向贾嫂问好，便察觉到贾嫂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异样，只是对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微笑着问：&ldo;春姐儿来一碗豆腐脑么？一份卤汁，不放葱蒜？&rdo;

&ldo;贾婶子还记得呀？多谢了。&rdo;春瑛笑着跟贾嫂说完话，便把目光停留在她前面的小推车上，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她怎么就这么笨呢？！胡飞挑担子辛苦，她怎么就没想到做一辆小推车？把货箱放在车板上，岂不比挑着走来走去轻松多了？！

暗暗决定回家后向胡飞提议做一辆推车，春瑛忽然看到旁边的芸姐给自己做了个眼色，她有些好奇：&ldo;怎么了？&rdo;

芸姐憋红了脸，迅速望了母亲一眼，低头转过身去了，春瑛瞥见贾嫂眼中一抹厉色，十分诧异。说到贾嫂跟自己的关系，也就只有石掌柜一家了吧？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豆腐脑的同时，试探性地问了句：&ldo;我今儿特地回来看掌柜的呢，他最近……可好么？&rdo;

第三卷高门一百一十五、仙人跳

听了春瑛的问题，贾嫂有些不自然地笑笑：&ldo;春姐儿这是什么话？掌柜的自然好得很，没病没痛。&rdo;&ldo;他家里出事了！&rdo;一旁的莉姐迅速抬头插了一句，不可避免地又遭到母亲的瞪视。

春瑛吃了一惊：&ldo;出事了？出什么事？！&rdo;她盯着贾嫂发问，后者欲言又止地，半响才冒出一句：&ldo;别人家的事，我却不好说，春姐儿回去一问便知道了，你多劝掌柜的几句，请他多保重自己吧。&rdo;

春瑛在福宁街住了几个月，常替石掌柜跑腿，买个豆腐脑或送点书本纸墨给冬哥之类的，与他们母子四个也算有些交情，但这交情却是有限的，贾嫂持身甚正，既不让人说她闲话，也不说别人闲话，春瑛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问不出更多的了。

她胆战心惊地，连豆腐脑都顾不上吃了，转身就要跑，却被芸姐拉住，拖到一边，小声说：&ldo;别急，没出大事儿。&rdo;说罢偷偷瞟了一眼母亲，再把声音压低了些：&ldo;这几日街上人人都在传，说程大娘跟程大叔闹了一场，程大叔要休妻呢，大娘已经带着儿子搬回石掌柜家住了，如今铺子里人人都在发愁。&rdo;

春瑛张大了嘴，有些糊涂。程大娘怎么又闹了？不是叫她忍一忍，等程大叔识破骗子，就会老实了吗？她抓着芸姐问：&ldo;程大娘是为什么闹起来的？妮可听说了？&rdo;

芸姐稍一踌躇：&ldo;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隐约听见她骂家里那个妾是骗子，程大叔才跟她翻脸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rdo;贾嫂皱着眉高声叫女儿回去做活，芸姐只得转身去了。春瑛默默地付了钱，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望向程家院子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看云想阁，忽然觉得什么胃口都没有了。